我和夫君相看两厌(3)
苏露青认得这人,是大理寺评事,尹唯。
常跟在秦淮舟左右的。
见只他一个出来,随口道,“嗯,奉命与他说些事,他可在?”
尹唯自是知道这个“他”指的是谁。
旁人称呼秦淮舟多是称“秦侯”,偶也有些称“大理卿”,但不管是称呼什么,多是恭谨有加,也就只有这位苏探事,从来只用“他”啊“他”的称呼人。
如今听到奉命两个字,尹唯没有多问,只答,“秦侯在外处理公事,我正要去找他,苏探事可要一起?”
一听秦淮舟不在衙署,大好机会怎可错过,苏露青直接道,“无妨,我去里面等他。”
听闻苏露青是奉命来此,大理寺内众人自是不会打搅这位身负皇命的乌衣巷中人。
所以看到她直奔秦淮舟的屋子,众人也未敢阻拦,只悄悄着人留意着里面的动静,方便随时回禀给不知什么时候回来的秦淮舟。
秦淮舟的书房并未上锁,一名录事刚送了新的文书出来,苏露青随后进去,大致打量屋内一眼,径直奔向书案。
书案上整整齐齐叠放着几摞卷宗文书,新送来的文书就摆在最上面。
她伸出一根手指,将文书挑开,露出里面誊抄整理好的内容。
是一桩与救命丹丸有关的案子。
还没结案,只有卖方的供词。
忽然,她在一段供词上,看到一个熟悉的名字:
何璞。
神色蓦地一凝。
正俯身细看,视线里忽地多出一只手,严严实实拢住那页供词。
按在纸页上的手,手形修长,指骨分明,指尖因为无意识的用力,末端微微泛白,显出修剪齐整的指甲。
同时有一道话音响在头顶。
声音清冷,带着不加掩饰的疏离,“苏探事,公文重地,请自重。”
第2章 第2章
苏露青顺着那只手向上看。
先看到来人覆到手背上的靛青色宝相花纹袖口,再往上看,窄袖包裹住线条流畅有力的手臂,缃色襕衫上用暗色滚着瑞兽纹,领口与袖口同色,同样露出一幅宝相花纹作点缀。
头上网巾裹得一丝不苟,其外又覆上一痕红罗抹额。
这一身看着着实不像公服,倒像是出门游玩却被临时拉回来处理公务的。
直看得苏露青略显讶异,眉头微挑。
看完上身,顺势向下又扫去一眼。
见他腰间束着犀牛皮躞蹀,躞蹀上系着几样打制更为精巧的常用物什,腰后甚至还挂着一副弓箭。
明明一副五陵年少出城游猎的打扮,盈满一身的灵动艳气,却反倒衬得他愈发清贵绝伦。
像一杆藏于花木扶疏间的挺拔青竹,周身泛着银月华光。
用这身打扮处理公事?
什么公事能让他穿成这样?
想到这里,她直起身,目光重新落回已经被秦淮舟阖上的文书。
开门见山,“还是何璞?”
大理寺接手了何璞的案子,但从她刚刚看到的那份文书来看,何璞不止卷进一个案子。
除开贪墨案,秦淮舟也在查与他相关的另一个案子。
那供词中所说的救命丹丸,让她想到从年前开始,在民间悄然流行的一种药丸。
据说吃下这种药丸,大罗金仙都束手无策的病症也能瞬间起死回生。
眼下他又这副打扮,恐怕就是在借此掩人耳目,探查此事。
秦淮舟收回手,施施然坐到书案之后,对她打了个请坐的手势,“不知苏探事此番带了什么皇命来?”
他没回答,而是以问作答。
苏露青径直坐下,煞有介事,“陛下交代,何璞一案,让你知无不言。”
话音落,就听秦淮舟冷笑一声,“苏探事当我是三岁孩子?”
苏露青展颜一笑,“你要抗命?”
秦淮舟:“此案既交由大理寺审理,大理寺自当秉公办理,陛下若有其它交代,自会有旨意下达大理寺。只是不知苏探事何时领了宫中天使的差,此番前来,是带有手谕还是……?”
说到最后,他索性靠住凭几,浓黑睫羽遮住几分了然。
一身缃色慵懒秾艳,红罗抹额点缀如火,愈发衬得他眸中神色冷然。
只是话里话外的意思,就差明说她乌衣巷横行霸道惯了,连大理寺的事都想来横插一脚。
苏露青没有再强行施压。
她也知道光凭一个不知真假的“皇命”,诈不到秦淮舟,漫天要价无果过后,改叹了一口气。
“苏探事若无别的事,在下就要处理文书了。”然而秦淮舟不接招,直接选择赶人。
“秦侯何必防备至此。”
苏露青说着,垂眸看一眼被他翻开的卷宗,跟着又看到秦淮舟拿起第二份卷宗,同样展开,与前一份并排摆好。
她心念一动,随手又拿过一份卷宗,摆在第二份之后,如此一来,书案上就出现了并排摆好的三份卷宗。
不出所料,秦淮舟看到摆出来的第三份卷宗,皱了下眉。
他不动声色拿掉第三份卷宗,将其整齐的叠回原位。
“八万贯。”苏露青忽地说出一个数目。
秦淮舟果然抬起头。
苏露青这才继续道,“贪污的赈灾粮折合赃款是八万贯,买家出手钱财是八万贯,如今有一本无主账簿,里面记载的一笔账目,也是八万贯。你猜一猜,这被记在账目里画押的人,是谁?”
秦淮舟闻言看她一眼,“账簿?”
苏露青不动声色又扫一眼那两份摊开的卷宗,“你不觉得奇怪吗?几个案子都出现了同个数额,世上竟有如此之多的巧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