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星逆行(192)+番外

她不再总觉得没有一个属于她的家。

她不再在冰凉的夜晚，一个人蜷缩在被子里，盯着黑夜一点，泪水止不尽地流，打湿枕套，却连哭出声都不敢。

她不再总觉得世界那么大，她却无家可归、无处可去。

生命树扎根的那一瞬间，她好像突然有了依靠。

……

祁屹周发现了这树有些小，绕着树转了一圈，说，“它怎么这么矮？”

他一向是城市里长大的，哪里知道二十八年的梨树应该是什么样子，还以为它本来就长不高。

水梨眨了眨湿润的眼睛，说，“应该是没有二十七年的，估计才十一二年。”

祁屹周拧了拧眉，一向散漫的他，这时却唇线拉直，啧了声，整个人不爽得厉害，“我找他。”

水梨拉住他的手腕，摇了摇头，说，“不必了。”

顺着摇头的动作，世界变得波光粼粼的，重逢以来，她一向不乐意在他眼前哭的，因为总觉得这是给他添麻烦，他还要抽出情绪来问她怎么了。

可是在这个瞬间，她却憋不住。

因为她孤苦无依的灵魂，真的好像找到了依靠。

她从来不敢奢求的依靠，来自于祁屹周。

她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种一颗生命树。

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已经发现了这一切。

更不知道，把完完全全本真的自己暴露出来，是不是合适。

假如情感搁浅，爱意不再，她的脆弱，她的无依无靠，她的支离破碎都会成为对方攻击的武器。

可是在这个瞬间，她却不管不顾，哭着摇头说，“够了，已经够了，它肯定有十一年，这就够了。”

她的人生可以很清晰地分为两个阶段。

十七岁之前，是夏季。

她有人疼有人爱，无忧无虑，每天想的就是想考上京舞，哪怕方清不喜欢她，她依旧觉得自己是完整的，没有缺陷的。

十七岁之后，是冬季。

她失去了爱她的水国进，失去了爱她的爷爷，甚至失去了爱她的自己。整个人被打碎，她没有希望，没有未来。在灰色情绪中，怎么都走不出来，每天都觉得好累。

可是祁屹周却一直在，一直在等着她。

这梨树一定是有十一年的。

要不然为什么十一年前的夏天，她会遇见祁屹周。

要不然为什么他愿意为她遮风挡雨。

-

回到京城，一切都仿佛恍如隔世。

从不富裕的农村到了繁华的都市，水梨却没有时间用来细细梳理这种变化，她开始了系统的复健。

每次复健都很痛，痛到脑子一抽一抽地疼。

甚至明明隔音良好，却依旧能听到对面复健室传来一阵又一阵的哀嚎。

水梨听在耳朵里，却没叫，只咬紧牙尖，每一次迈步身体都仿佛被碾碎、重组、肌肉拉扯的瞬间连着神经都疼，她甚至听到了连绵不断的耳鸣，像飞机起飞的瞬间，嗡嗡作响。

疼到后面，她甚至分不清，是疼还是不疼，她已经痛得麻木了。

结束复健。

医生夸她，说她，有毅力，很有韧劲。

水梨擦干额头的汗珠，笑着摇头。

……

做完复健，时间已经不早。

祁屹周带她回了房子，周慕琳已经提前煮好了骨头汤，放在厨房。

还是热的。

她喝过，洗漱好后，躺上了床铺。

很快床铺旁边临时摆放的小铁床，也躺上人。

夜晚慢慢降临。

和黑暗一起降临的是，从骨子里泛出来的疼痛，像成千上万只蚂蚁在啃咬她的骨髓血肉，她却找不到任何的伤口，不知道怎么缓解。

这是正常现象，复健完的每晚都会疼得厉害。

她想忍住，呼吸却不可避免地重了一瞬。

下一秒，她的手腕被人紧紧握住，祁屹周从旁边的小床直起身来，借着月色给她一点一点按摩背和腿。

这种情况出现了无数次。

从他知道复健完的晚上，她会疼得睡不着觉开始，他便在她的床铺旁架了个小铁床。

只要她疼，他就会听到，整宿整宿地帮她按摩，给她分担疼痛。

有时甚至水梨第二天睁眼，还能感觉到他正在给她按摩。

显然他一整宿没睡。

小时候她曾想过，在那些虽然有蚊香，但是蚊子依旧猖獗的晚上。

为什么水国进和爷爷，能一宿一宿地给她扇扇子，赶走蚊子。

他们不累吗？不用睡觉吗？手不酸吗？

现在她懂了，因为爱。

他们爱她，甚过于爱自己。

而祁屹周。

也是。

第83章 83

◎再等一下◎

复健的路途是漫长而艰辛的， 不仅对水梨，还是对祁屹周和他的家人来说都是。

祁屹周忙碌的白天或者出差的日子，周慧琳和祁阳便自发地到房子里， 接水梨去医院，又坐在复健室外等着她出来。

水梨在复健室里的每一次努力， 都不再是虚无飘渺的， 因为她知道除了祁屹周，周慧琳和祁阳也在。

她好像渐渐地融入这个家庭里，从一个战战兢兢地等着人向她伸出手的角色，变成了有点儿奇异的安定感的状态。

复健完， 他们会拉着她一起吃饭，他们好像不觉得她的存在碍事或者怎么样，自然而然地就接受了她。

她不用努力找话题， 不用觉得有任何负担。

像是有了些被爱的底气，所以学会了放肆。

……

结束复健那天。

医生拍拍手，笑容和煦，“小水， 不用拐杖走一下路，我说停你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