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星逆行(193)+番外
水梨点了点头, 从床上慢慢地直起身来, 身上还残留着酸痛, 脚尖轻轻点地。
她能感觉到复健已经初见成效。
每次复健后, 她都会像观察一颗小番茄果苗般观察自己的身体, 看它是不是缺水, 是不是需要被扶正, 还需要多久才会结出第一颗果实。
所以她清楚地知道, 她的身体正在缓缓地被她所掌握, 每一次迈步都不会像之前痛得那么明显。
只是不同于之前的短暂脱离拐杖,这次医生却是让她一直走,他不说停,她就不能停下来。
这不是个简单的事,她的身体和精神,都不能适应这种长时间的走动,走到后面,眼前一片漆黑,她几乎是用意志力在坚持。
人生好像就是这样,彻骨的难熬过后,下一瞬可能会看见光明,那瞬间的感受足以铭记一生。
于是在浑身脱力和拉扯中,她渐渐地从这种重复性的动作中,体会到一种没有受伤之前才有的轻快和自如。
度过了人生的一个小坎。
医生拍拍手,“停下。”
水梨停了脚步,衣服被汗水打得透湿,侧头看他。
医生年岁有点大,白大褂黑框眼镜,总爱笑眯眯地夸她努力,有长辈才有的温厚气质。
可眼下,他却有点幼稚地把拐杖丢远,道,“小水,你自由了,再也不用带着这铁疙瘩了。”
他的语气也多了丝解脱。
他一生都在送人走出复健室,按理来说早已习惯,却每次都会因为看到受伤的肉、体如破茧般挣破束缚,奔向自由而感叹生命的伟大。
生命在坠落后升起,希望在绝境时永生。
他拍了拍水梨的肩膀,说,“出去吧,你家人还在等着你。”
水梨缓了缓呼吸,“谢谢你,医生。”
医生摇摇头,神色温和,说,“谢谢你自己。”
……
水梨往门口迈步,她的步伐开始很缓慢,可是越到门口却越来越快。
她有些迫不及待地,想告诉所有人,她可以不用拐杖就站起。
推开了门。
周慧琳和祁阳正小声说着话,见门被打开,齐齐地收了言语,向门看过去。
周慧琳先反应过来,往前走了几步,摸她胳膊,“拐杖呢?是不是不用拐杖了?医生怎么说?小水,是不是以后不用复健了……”
她问了一叠声,不管水梨回不回复得过来。
复健这种事对于旁观者来说,永远隔着一层雾,毕竟不能感同身受对方的痛苦。
只是隔壁复健室经常有人进进出出,每次都有人在里面痛得忍不住的哀嚎。
这个时候才能做出准确的量级划分。
应该是极痛的。
可是水梨,每次进去都不声不响。
安安静静地像复健室里没人一样。
水梨笑了笑,说,“是的,医生说,以后不用复健了。”
她没什么大表情,一贯是那个温温和和的样子,像是这一切没什么一样。
周慧琳却慢慢地红了眼眶,祁阳上去问水梨医生还有说什么吗,周慧琳就侧过身子,躲开了别人的视线,拿袖口悄悄擦眼泪。
这孩子。
怎么连说痛都不会的。
-
他们送她回了房子,水梨没有了拐杖,不再像之前那些行走得艰难,又像得到了新玩具,迫不及待尝试的孩子,不停地走。
从种满向日葵的花田,到后来才有的多肉植物园,再到卧室。
停了步。
看了一会儿。
好像她,有点过分,明明也只是暂居在祁屹周的房子里,却把自己的行李全部拿了出来,挂满了整个衣柜。
像是觉得自己不会再走一样。
和之前完全不一样的行为,让她产生一种诡异的新奇感。
走出卧室,坐在客厅的沙发上。
好像,所有的高兴也没落到实处,因为少了一个她很想分享的人。
她想第一时间告诉他的人。
水梨抱了抱膝盖,只是他估计现在没有空,毕竟她复健的这段日子,他为了她忙出忙进,每晚给她按摩每两个小时冰敷一次,每天都熬骨头汤,他积压下很多工作,连这次的出差都是挤着时间去的。
她应该觉得满足,却依旧有点想当面告诉他这个好消息。
下一瞬,大门门锁被打开的声音传来,轻轻的「咔嚓」一声,在这个夕阳未褪的傍晚响起。
太过于凑巧,水梨疑心是自己幻听了。
可是侧过脸,却看到祁屹周风尘仆仆的身影。
他身披暮色,碎发遮住疲惫的眉眼,笔挺的西装也起了皱,正把车钥匙丢在玄关那儿。
他不是个很体面很完美的状态,却让水梨的心漏了一拍。
他发现了右手边正抱着膝盖的她,脱外套的动作随之一停,走过来蹲下身,和她平视,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儿,问,“今天过得怎么样?”
他总是这样,会第一时间关注她。
水梨眨了眨眼,说,“挺开心的。”
他笑,捏她脸,说,“是不是胖了?”
水梨鼻尖莫名发涩,「嗯」了声。
又想什么,握住他的手,把他拉起来,说,“你看。”
她没用拐杖,却可以拉着他一步一步地走,走得稳妥又自然,慢慢地看,才会发现,她的步伐仍有点生涩。
祁屹周停住脚步,看她,“可以不用拐杖了吗?”
“嗯……”
他的嘴角勾起一些弧度,落日的余晖都仿佛蕴藏在他的眉眼中,像是苦尽后的回甘。
水梨静静看着他,好一会儿,才说话,“谢谢你。”
谢谢他愿意等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