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君知道我穿越后(137)
桓玉听了也不觉难受,还有心思对面有戾气的谢衍打趣:“也不算空穴来风。”
不过太过分了些,把她说成一无是处以色侍人的妖女了。
可传言不仅仅如此。
以往后宫空置,圣上不近女色不育子嗣。最初百姓是信了他潜心佛学的托词,后来在护国寺之祸后意识到这不过是句空话,谁料几月后又出了华阴杨氏的乱子,血腥威慑下无人再敢公然议论,只私下猜测他到底是有什么毛病。
少年时在陇右受了伤不能人道?
那也不该遣散宫室,不然不是明晃晃告诉世人此种隐情么?
抑或是不好女色好男色?
可宫中也没什么娈童小倌儿,只数年如一日的冷清。
久而久之,世人也渐渐接受他只是不好女色,只东宫未立一件事让人忧心。如今有了立东宫的心思,可又传出此等男女之事,那若是日后桓家娘子有了身孕,东宫到底立谁?
圣上此番召镇北王携孙进京,到底是为了软禁他们给亲生子嗣日后铺路,还是真心想从那两个小郎君里过继一个?
这些话被幕僚传入镇北王耳中,扰得他头疼欲裂,拍案怒道:“我最恨这种满腹阴私暗中散播谣言之人!”
可传出去,又成了镇北王怒斥圣上满腹阴私。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隔日御史台士族派系又有人上了折子,斥责桓玉言行不端,借冶铁炼钢之法传授道士炼金之法,有违数年前圣上亲自改动的律法。她所编之书也不避帝王名讳,更于“衍”字注解后自题“治世穷冯衍,残年老管宁。安居得后死,不敢恨飘零”,有讥讽帝王,大逆不道之意。
彼时谢衍立于高堂之上,白玉冕旒后是一双戾气纵生的眼,语调有种令人悚然的平静:“哪里大逆不道?”
状似平常,可朝臣都看出他是在动怒质问在他眼中“无事生非”的臣子。
那是他想藏也藏不住的东西,多年平静如波的万顷之陂生出微澜,即便只有一丝,于池水之中的游鱼而言却是惊涛骇浪。
手段酷烈果决、喜怒莫测无人敢忤逆的圣上,突然便褪去了刀枪不入的恩威,有了可任人攻讦的软肋。
有人叫好,有人失望,有人不安,有人恐慌。
这样的满城风雨中,原本该欢喜大办的俞翊和韩瑶的亲事也一切从简。即便如此,长安城中为官之人也一窝蜂地迎上了门来。
不只是为了吃喜酒,更是为了挑错处。
毕竟这一家人实在位居高位太久了,谁能不眼馋呢?
那日桓玉少见地穿了身浅绯色衣裙,身姿窈窕容色如玉。观礼的孩童中有人唱“七月半,现妖邪,惑帝心,乱江山”,随后嬉笑着在她身边走开。
有人便低声道:“桓家这娘子不就是七月半生的么?我记得以往桓相公都怕她八字不好进宫冲撞了贵人,怎么这两年却变了样?怕不是有妖邪上了她的身迷惑众人……”
语调越来越低,忍不住去看桓玉面色。她竟毫无怒与怕,一双天生水雾迷蒙的眼静静看着他们,像瞧一出与自己无关的滑稽闹剧。
只平和道:“子不语怪力乱神。”
落入旁人眼中,像是有所依靠所以肆无忌惮的妖鬼。
指点声越来越多,桓玉面上终于带了几分无奈与恹恹,生怕自己把这桩亲事扰得更糟,干脆起身离去。还未离开众人目光之下,便听见喧哗声四起,有人恐慌地问:“白日怎么能瞧见星星?”
于是众人看到方才还从容不迫的桓家娘子霍然色变,手扶廊柱稳住身形,抬眼望向头顶苍穹。
《汉书》高后纪,三年秋,星昼现。四年夏,少帝自知非皇后子。
同她有着千丝万缕干系的流言沸沸扬扬,惹得谢衍成日惶惶不安心烦意乱,不日心怀不轨的突厥将进京,如今怎么就撞上这样对他们不利的天象?!
桓玉突然忆起在韩家宗祠密室之内,她为韩瑶翻找解药时,曾掠过几张记载近年天象的纸张。
她粗浅看了一眼觉其无用,便没在意。
如今想来,那纸张上一些奇诡痕迹不像是单单记载,更像是那本来就有几分本事在身的神婆的……推演。
她自己身上的确有古怪,可偏偏为什么是这些时日才被人指出?为何突厥将进京朝拜议和之时一拖再拖直到现在还未进京?
似有满是恶意的轻笑响于耳侧,桓玉面色苍白望过去,看到了安分了许多时日的韩曜。
他似乎是怕抢了俞翊这个新郎官的风头,并未着穿惯了的红衣,而是如桓玉一般穿了浅绯色。只是桓玉穿得冷淡,他却带了艳,笑意也格外粲然。
似是嘲讽。
桓玉稳住心神走向自己的院子。
谢衍坐在院中石桌旁,深色眼瞳中映出白日星辰,面上竟是少见的恐慌惨然。
“掌珠。”见到她时他勉强勾唇一笑,像是要安抚她也安抚自己,只可以无济于事。
阖了阖眼,谢衍无力道:“我知晓他们会用出身一事对付我,做好了万般防范,可未曾想会有天象如斯……”
而有关于她的那些妖邪作乱似是而非的话在前,怕是要有不少人把这奇诡的天象硬加在她身上。
那些人要她做杀死他的刀。
“是我牵累你。”他道,“若我……若我早些年便把这些事解决,他们此时也不会蓄意针对你。”
肺腑间生出痛与自厌,一时间他竟不敢看她。
桓玉茫然道:“可我八字的确不好,所讲冶铁之法也的确借了道士炼金所用,那几句诗也是编书时兴起亲笔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