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深春尚浅(146)
少甯脸更红了些,跟小猫似的,偷偷嗯了一声。
宋嬷嬷这才放下心来。
外面有女使跑进来,气喘吁吁道:“嬷嬷,嬷嬷,大郎君带着平西伯世子和几位同侪来砸程府的门了。”
云萝叉着腰,指挥小厮和粗使婆子,“赶紧的,赶紧堵住了。”
宋嬷嬷不由蹙眉,也不知姑爷在垂花门能不能顺利进来,那里可守着程家四位小郎君。
可转念又一想,姑爷同四位小郎君比跟姑娘还要亲近,想来文斗武斗的,也会放放水。
便算不放水,依着咱们姑爷的本事,最多半个半个时辰也就过来了。
待程之衍带着一群人猴急地闯到栖梧阁门外时,宋嬷嬷这才知道她算的半个时辰还是太多了。
压根连一刻钟也没用完。
云萝叉着腰狠狠腹诽了一句:这些叛徒!
表哥表弟什么的,最靠不住了。
少甯已经换好了新嫁服,就等门破。
齐萱最大声,拦在门前,喊:“请咱们的新姑爷,作诗一首,诗中要有我们新娘子的闺名才可。”
程之衍很无奈,拍门唤她,“菀菀,快开门。”
少甯作为新娘子,今天一整日都不许说话的,只能叹息一声。
好在程之衍虽是武将,但一向也喜读诗书,这第一关自然不再话下。
齐萱又要求新郎官唱诵一首祝祷。
“这唱词吟诵的便只能属下来了。”程潇毛遂自荐,他自问唱功无双,可一张口,便将一旁的郑宽吓得抖了抖。
屋内几位女娇娘也抖了抖。
破锣似的嗓音,众人自然不敢多听,于是这一关更加顺利。
待接到新娘子,二人一同来给几位尊长拜别。
少甯父母葬于江南,此刻便只能拜别牌位。
少甯见程之衍将两盏清茶分别摆在李父李母面前,忍不住轻轻哽咽,心中默念:父亲、母亲,女儿今日嫁了,你们可放心了。
之后又到碧华院拜别程明礼同江氏。
各得了两份封红。
依照习俗,少甯须由家中父兄背着出垂花门,但她孤身一人,又是女子,男女有别,程家几位郎君实在有所不便,故此,冰人便提议由程之衍亲自背着她入了轿门。
隔着一团红云似的盖头,她看到程老夫人双眼蓄泪,满满都是不舍。
胸臆酸涩,也跟着落下两行泪来。
长榆巷中的新府赶在亲礼前几日修缮完毕,牌匾高悬,取名:宁园。
少甯很喜欢这个名字,隔着大红盖头,轻声问素瓷:“一路需要多久?”
素瓷知她头冠太重,心疼她难受,便安抚道:“夫人莫怕,自程府往东去,只需一炷香便可到宁园,但目下吉时未到,估摸着会在城中几条主要街道转一圈,一个时辰应也该到了。”
少甯头冠是很重,但她自今日起有了属于自己的家,心中高兴,便觉得这重量似乎也可以接受。
朱唇轻抿,微微笑了笑。
又是一阵敲敲打打,少甯终于赶在黄昏前入了宁园。
她坐在轿中,听到砰的一声响,知道是新郎官在踹轿门,心也跟着颤了颤。
接着被一双手扶着出来,隔着大红色的盖头,她只能看清脚下方寸之地。
前方男人若有似无的冷香丝丝缕缕沁入她的鼻内,只觉安宁又欢喜。
入厅堂,行拜礼,待赞者最后一句唱诵:送入洞房。
少甯终于松了口气。
她被牵红引着,男人每走一步,都要停下来片刻,确定她完全跟上,这才走下一步。
待入了尺素,进门,听到一阵人声。
一个爽朗的声音道:“新娘子过来了。”
接着暗压压一群人。
少甯看到盖头下,影子窜来窜去,也不知都有谁。
先头那个声音道:“请童子坐床。”
许多繁缛的礼节过后,少甯终于坐到了床上,直觉自己的脖子快断了。
“请新郎用喜秤挑起盖头。”
室内烛光红射,少甯眼前一亮。
目光所及是一大群珠光宝气的贵妇人,每个人都穿着金灿灿、红艳艳的衣衫,见她抬起了头,俱是眸中一亮。
先头那个爽朗的声音道:“哟,这就是咱们殿帅的新娘子,你们瞧瞧,长得多漂亮。”“这位是侍卫司指挥使庞统庞大人的妻眷,你可以喊她庞大嫂子。”
少甯微微转头,便看清了一旁新郎的模样,他今日穿一身大红喜服,乌发紧束,戴了玉冠,一张脸隐在明亮跳动的红色烛光中,白皙中带了几分少见的温润。
少甯低下头,微微抿了抿唇,再抬眸对着沈莹纯笑了笑,软声细语道:“庞大嫂子。”
沈莹纯被这笑容花了眼,弯着眉眼:“先头便听殿帅说,说咱们李娘子生得花容月貌、羞月惭星的,我当时还不信,今日一见,姑娘竟比那天上的月亮和星星还美上个七八分,真真是画里才走出来的人儿。”
旁边一女子笑得抿不住嘴,“我说庞夫人,目下可不能再姑娘姑娘的叫了,得正正经经喊人家一声程夫人。小娘子人虽小,可是你们庞大人顶头上司的妻眷。”
少甯就怕庞夫人不高兴,哪知沈莹纯把头一扬,“是就是,那有什么打紧的,我虽比小娘子大上几岁,但一瞧她就心里喜欢得紧,今日他们二人新婚,我偏要舔着脸当她一回嫂子。”
喜房内洋溢起笑声,少甯这才放下心来。
新婚之日,总不好传出以官秩论亲疏的说法。
喝过合卺酒,程之衍便出去宴客,新房内也安静下来。
素瓷过来道:“姑娘,奴婢陪您去梳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