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给当朝太子妃(147)
原本楚王身为成年皇子,是不得擅入内宫的,但到了这个时候,没人在乎内宫,更没人会抓住这一点不放。
——楚王走了,相当于失掉了对全局掌控的机会,也就是一种变相退出皇位争夺的态度。
秦王和齐王都不会希望他留下,反而乐见其成。
不知楚王自己想通其中关窍没有,但反正他都走了,只要他表现出退避的态度,无论是谁得胜,都不会轻易赶尽杀绝。
柳秋眉头拧成一团,只听李进哽咽道:“圣上曾有遗诏——”
话音未落,景涟忽的按住胸口,软软倒了下去。
她今年流年不利,不知受了几次惊吓,昏过去更是经验丰富。当她掩住胸口倒下去的瞬间,连低头哽咽的秦王都吓了一跳。
柳秋关心则乱,虽猜出景涟多半是装的,却还是朝身后女官丢了个眼色,要扶她到暖阁里去。
方一进暖阁,还不待太医进来,景涟立刻起死回生。
她一把攥住柳秋的手:“柳宫正,你是什么意思?”
这句话便是在质问了,柳秋不急不缓,平静道:“公主在说什么?”
景涟冷冷看着她,寒声道:“我不知道你要干什么,但最好不要把楚王兄拖下水。他心思简单,应付不来算计,如果你敢拿他作筏子,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一朝天子一朝臣,皇帝活着的时候,柳秋依仗皇帝权势无边。但设若新帝即位,她也不过是个五品女官。
景涟其实很不愿意轻易开罪柳秋,然而她必定不能看着楚王如梦境中那般惨死。
柳秋平静说道:“公主这话叫我听不懂了,雷霆雨露皆有君上赐予,我一介微末女官,哪里敢兴风作浪。”
“那最好。”
柳秋道:“我以为公主与永和公主不睦。”
这句话看似轻描淡写,景涟心下却咯噔一声。
果然如此。
李进所说的那道旨意中,写的恐怕是齐王的名字。
景涟唇角弯起,有些自嘲,有些伤感。
她确实与永和不睦,乃至于和齐王的关系也极差。
连柳秋都能想到,一旦齐王得势,自己的处境怕是会很难过。
她无声苦笑。
今夜这一场痛哭过后,尘归尘,土归土。
那些恩怨来不及细细梳理。
二十年的父女情谊,也就一并入土掩埋,至此断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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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口中说起齐王,实际上柳秋并不畏惧。
她原本想要推楚王出来,甚至不必拿出什么切实证据,只要楚王在这个最紧要的关头搅进夺位的浑水,那么齐王就会腹背受敌,焦头烂额。
到那时,即使齐王如常登基,先与兄弟争斗大伤元气,再接手乱成一团的朝局,怕是皇权还没抓稳,造反的义军就要将整个江山打烂。
当年穆宗皇帝眼看世家坐拥朝野,勋贵代代相传,天下寒家子弟没有晋身之阶,百姓屡受盘剥。
如此一来,多则数十年,少则几年,必然生乱。
恰巧陈侯衡出自贫家,女扮男装入京。但她身为女子可以扮做男子行走,身为贫寒文人却没有晋入官场的途径,还是穆宗皇帝设法将她添在陈氏旁支之中,以没落世家的身份入朝,方才有了文臣封爵的佳话。
君臣二人一拍即合,决意变法。广开科举,限制世族,打通上下,重新塑造朝中格局。
他们一手策划的变法,史称承宁变法。
但最终,穆宗皇帝英年早逝,变法一党中重要的成员郑侯叛变,与世家共同拥立反对变法的吴王登基,宁时衡孤木难支,最终变法狼狈收场。
皇帝是获得世家支持,才能坐上皇位的。
即使他明知世家垄断朝堂会埋下祸根,但人不能揪着自己的头发将自己提起来,他要坐稳江山,就不能自毁根基。
能以高妙手腕将天下人的反抗压制二十年,已经是极其难得。
然而在他死后,还有谁能?
景涟躺下去,床幔放下,她面上泪痕未干,眼睛半闭着,乍一看就像真的昏睡。
她的声音极轻:“柳宫正,我看见外面有很多禁卫。”
柳秋道:“他们奉圣上之命,拱卫宫城,这几日只是临时调过来,以防生乱。”
景涟道:“那些禁卫的来历,宫正您可知晓。”
柳秋道:“自然。”
景涟却道:“前几日还好,今夜这么大的雪,宫正真的认得出人吗?”
柳秋先是一怔,旋即全身上下寒毛倒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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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夜里,京城半边天宇忽然映出了红光。
言敏之披衣而起,来到院中,仰头望了片刻,面色忽而变了。
他吩咐道:“看守住府中各处,绝不许有人擅自出入,违者立杀。”
随着他一声令下,府中顿时喧闹起来。
言敏之背着手,道:“去将库中的白布取出来。”
言夫人不知何时来到他身后,闻言讶然道:“难道……”
言敏之叹息道:“一如当年。桓公身死,五子相争,从不稀奇。”
言夫人想的却是另一回事:“既然圣上已经……那我儿是不是可以回家了!”
言敏之回头看她,淡淡道:“你以为,他是不能回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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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声逼近时,景涟娴熟地站起来,开始整肃衣冠。
柳秋正在窗前张望局势:“公主就在那里,别动。”
而后她推开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