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给当朝太子妃(148)
这些叛军没有放箭,所以柳秋才敢开门,她走出去,很快又回来,脸上是虚假的怒意。
为首的校尉进来,景涟不识得他,却觉得有些眼熟。
校尉是秦王府中亲兵,入内见只有公主、女官等女眷,竟然还很客气地退了出去,不欲开罪金枝玉叶。
饶是他算得上客气,门口的宫人们都已经吓得摇摇欲坠。
校尉沾血的铠甲,剑锋上滚落的血浆,还有行走间如欲噬人的凶厉,哪里是这些寻常宫人可以承受的。
及至校尉退了出去,殿门从外面喀啦一声锁上,又有两个宫人吓得跌坐在地上。
柳秋先过去对景涟道:“没事了,秦王约束过他们,不准向女眷动手。”
秦王只是要夺位,并不是要得罪满朝上下。宫中女眷少有出身寒素之辈,若是乱军无眼,伤及辱及哪个高门妃嫔,岂不是要与其母家结下难堪。
景涟道:“柳宫正,你说谁能胜?”
柳秋道:“齐王必死无疑。”
没人能预料到秦王竟然备下兵马,准备殊死一搏。
景涟道:“为什么会走到这一步?”
柳秋说:“太子薨逝后,秦王势大,圣上一直忌惮。”
景涟道:“仅仅如此?”
皇帝对秦王的打压,实在有些不同寻常。
柳秋道:“或许还有另一个原因。”
景涟侧首:“愿闻其详。”
柳秋道:“秦王的母亲何妃,多年来一直位居昭媛,直到今年为了制衡贤妃丽妃,才晋位为妃,圣上一直对何妃有些心结,不大满意。”
“据说,是何妃曾经对圣上心怀怨怼,冒犯圣上。”
“说来,还与你有些干系。”
景涟拧眉。
柳秋幽幽道:“何妃曾与元章贵妃在潜邸深交为友,后来元章贵妃疯癫薨逝,何妃因而生怨。”
景涟愣住。
她忽然想起,从前那名姓周的女官曾经说过,贵妃薨逝的那日,何昭媛身边的宫女芙蕖藏在扶云殿内,被发现后处死。
何昭媛待她,一直表面亲近、隐怀不喜。
如果,如果,何昭媛与元章贵妃当真亲近到可以为探究她的死因冒犯圣上的地步,那么她会不会早就察觉到自己并非元章贵妃所出。
所以她不喜,她憎恶。
殿外的喧哗声渐渐淡去了。
景涟抬首,正撞上柳秋投来的目光。
其中有怜惜,有慈爱,还隐约藏着更复杂的情绪。
她怔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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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德二十一年冬,皇帝驾崩于福宁殿。
皇帝遗命,传位秦王洵。
当夜,齐王叛乱,后被镇压,身死。
次日,群臣上书劝进。
宫中张挂的红绸宫灯都被取下了,天子驾崩,白绫取代红绸,一切喜气都被冲淡。
整座皇宫覆满大雪,像一座死气沉沉的祠堂。
后宫妃嫔、皇子皇女们暂时还在后宫居住,景涟被送回了含章宫。
她不知道楚王境遇如何,但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因为至少保住了性命。
景涟没有机会打探消息,这倒不是秦王针对她。事实上,秦王也没有针对她的心思,因为他连自己的妻儿还没来得及册封,只有生母何妃被封为太后,饶是如此,典礼也一概没有时间举行。
天下已经彻底乱了。
中原各地,起义不断。广南道南人造反,北方宜州定国公世子李桓与裴侯旧部作乱不休,更麻烦的是,一拨打着穆宗旗号的反贼忽然不知从何处冒出来,不过短短月余,便已经占据了江南道上下,正向京城攻来。
秦王纵有八条腿,也应付不来这等复杂的局面,只能一面派人镇压,一面派人拉拢,一面遣人安抚,试图分而化之。
然而好像没什么用。
宫中的气氛一天天变得更压抑,充满恐惧。
若只是宫变,宫中的女眷和年幼的皇子皇女还有希望保全自身,但若是王朝更迭,她们唯有死路可走。
含章宫中也不例外。
大年初一的夜晚,后宫没有宫宴,皇宫像一座巨大的死城。
景涟睡不着,坐在窗前听风声。
吱呀一声,窗子摇晃两下,紧接着笃笃两声叩响。景涟愕然,推开窗扇,只见柳秋立在窗下。
“柳宫……”
柳秋一把掩住她的口:“别出声。”
她示意景涟让开,从窗中跃进来:“现在外面的局势,你可知道?”
景涟同时道:“你这是做什么?”
柳秋道:“你有什么打算?”
景涟讶然道:“什么打算?”
柳秋道:“各地皆反,秦王支撑不了多久,江南道那支打着穆宗皇子旗号的叛军已经逼近京城,改天换日就在眼前,什么都不做唯有死路。”
“穆宗皇子?”
柳秋道:“没错,那支叛军自称穆宗旧部,奉穆宗幼子为主君——当然,那幼子是真是假,就见仁见智了。他们攻势极盛,据说其中当真有穆宗旧臣,是以沿途有些州府自知不敌,干脆投降。”
“穆宗旧臣啊。”景涟轻声道。
她想起恒春山连绵的冰雪,幽暗山洞里,太子妃蹲下身,对她说:“我是和你一样的人。”
“你为什么要来找我?”
柳秋看着她,笑了笑。
那笑容里满是怀念。
她以一种极为肯定的语气说:“公主,你知道宁时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