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给当朝太子妃(80)
还不等景涟失声惊呼,下一秒车帘外爆出一声惨叫,鲜血飞溅而起,车帘复又落下。
景涟掌心冰冷。
这一幕惨怖的景象,直令她想起自己那个可怕的梦境。她牙齿微微打颤,全身都僵住了。
兰蕊紧紧抱着景涟,似是想用单薄的脊背护住她,察觉到景涟身体僵硬,欲要抬首张望,景涟却立刻将兰蕊的头脸按在了自己颈间。
“别看。”她颤声,“别看!都是血!”
乌云遮蔽夕阳,也遮蔽天边徐徐升起的月亮。
刀兵声起的那一刻,穿行在不远处一条巷子里的郑熙侧耳倾听,若有所思。
他不想多管闲事,京中越乱越好,越是杀声震天,他便越是喜悦。
那些潜入京中,朝廷大力追捕的乱党,不过是裴俊旧部,一些替死鬼、可怜人罢了。
郑熙唇角浮起一丝嘲意。
当年他的父亲郑侯,亦为皇帝登基立下戎马功劳。假如没有郑侯,凭借陈侯为首的顾命重臣与穆宗皇后镇压,外朝内宫稳如泰山,彼时还是吴王的皇帝哪里有机会发动宫变?
倘若不是身为顾命重臣,手握兵权的郑侯倒戈,穆宗遗留力量与吴王此消彼长,现在皇位上坐着的还是穆宗一系。
这样的忠心、这样的功劳,不过是皇帝轻易疑忌斩杀的一条狗。
裴侯又有什么例外?
甚至于他还更加不值一提,不过是皇帝随手指来为他儿子收拾残局、背下罪名的一只替罪羔羊。
天子身为天下之主,朝臣万民只是他放牧的猎犬与羔羊,自然可以轻易处置。
郑熙冷然想着。
——但是,猎犬与羔羊,也不会甘心就死!
他单手一撑身旁矮墙,顷刻间跃上墙头屋顶,望向一条街外纷乱的混战。
天色已晚,这个时间有些尴尬,未到宵禁时分巡逻时分,又已经是白日尾声。
此时白日巡逻的禁卫军与晚间巡逻的武德使正该交接,正是京城防卫松懈的时机。
等他们闻讯赶来,怕是该死的人已经死了,毕竟那些护卫看着人数虽多,却不像是裴侯旧部那样经年厮杀见血——
郑熙目光猝然凝固。
他望见昏暗的天光下,那染血的车驾。
他曾经迎娶过皇帝最宠爱的公主,自然能辨识出公主车驾的规格。
他的心忽然砰砰跳起来。
下一刻,郑熙抽出怀中一块黑纱,遮住面容,反手拔出腰间青霜刀,径直一跃而下。
刀光映着昏暗的天光,明如霜雪。
车外马嘶人喝,率队的校尉抹了把脸上血水,抬首环顾四周。
十余名刺客身着布衣,面目寻常,眉宇间长年累月征战沙场的煞意却无法轻易掩住。看他们方才自长街侧门屋檐上一跃而下的矫健身形,以及提刀砍杀的利落动作,定然出自军伍。
刀锋寒意迫近,校尉手臂一抬,硬生生架住身后袭来的一击,提声怒喝:“护送公主车驾离开!”
刷刷两声,紧紧护在车旁的侍卫挥刀逼开刺客,翻身跃上马车,想要驾车离去,下一刻肩头剧痛,跌落下来。
校尉余光瞥见,心中顿时一冷。
这些护送公主的侍卫出自宫中,虽然训练有素,毕竟京中常年风平浪静,不比沙场老将利落老辣。明明人数是刺客的几倍,却因为先被对方打了个措手不及,气势低落,又不敌刺客,竟显出颓势来。
两名侍卫已经飞马杀出重围前去求援,但看这兵败如山倒的架势,恐怕很难撑到援军到来。
校尉瞳孔忽的紧缩。
——屋檐之上,有个刺客始终没有下来。
他手持弓箭,箭无虚发。
此刻,他挽弓对准了马车。
永乐公主若遇刺,这些护送的宫人侍卫们,都唯有死路。
校尉厉喝一声,背心一凉,紧接着剧痛涌起,钢刀没入他的肺腑。
他却全然不顾,手臂扬起,手中刀飞出去,落在了车驾前惊惶躁动的一匹骏马身上。
骏马长嘶。
剧痛使得它完全失控,同时也惊动了其余几匹骏马。声声凄厉嘶鸣中,这些拉车的骏马扬蹄狂奔而去。
它们拉着车驾左冲右突,甩开了护送车驾的侍卫。
与此同时,也将正与侍卫缠斗的刺客们甩在身后。
砰的一声,景涟重重磕上桌角,但她顾不得疼痛,死死抱住桌腿。
马车中桌案屏风都是钉死的,无法移动,也正是因此,死死抱住桌腿屏风的景涟二人才能勉强稳固身形,不至于被惊马当场甩出车外。
咚、咚、咚!
景涟感觉自己好像一条被装进水桶的鱼,东倒西歪不知撞上多少器具,每一撞都极疼痛。
她听到惊叫声,兰蕊的惊叫声。
兰蕊慌乱下抱住了屏风,但屏风太大,不好用力,方才颠簸间未能抓住,松开了手,此时已经被甩到车厢门口,正死死揪着车厢中一块垂帘。
垂帘脆弱,兰蕊随时有被甩出去的风险。从马车上跌落,摔得半死都是小事,若是被惊马踩踏,那便十死无生。
景涟顾不得多想,目光一掠之下,松开了抱紧桌腿的手,朝着外侧翻滚,将一只手竭力伸过去。
“抓住!”她厉声道。
左臂被重重一扯,刹那间景涟几乎以为左臂断了,身体迅速被拖向车厢门口,剧痛中她竭力伸长右手不断抓握,终于险而又险攥住了车壁旁小柜的柜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