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给当朝太子妃(81)
冷汗浸湿眉眼,景涟眼前模糊一片,她稳住身形,左手尽可能握紧:“快过来!”
兰蕊小半个身体都悬在了车厢外,借着景涟的拉扯,她艰难挣扎爬进车里,死死抓住另一侧的小柜。
这时景涟几乎已经感受不到左臂的存在了,右手酸麻,掌心冷汗不断渗出,仅凭一只手极难抓稳。
马车还在天旋地转,景涟却已经快要支撑不住了。
数声巨响,车顶轰隆剧震。原本凌乱的马车中更是雪上加霜,满地碎瓷片震起,暗器般天女散花。
景涟绝望地将脸埋低,已经不敢想象自己会不会被扎成刺猬。
哪怕被刺客一刀砍死也好,她不想活下来的代价是扎一脸瓷片。
咣当!
马车车厢翻倒,柜顶最后的一件摆件跌落,砸在景涟身上,幸好不重。
她的手松开,在车厢里摔了两圈,七荤八素地伏在那里。
忽然,身后的车帘掀开了。
“公主。”
一个温柔、温和、温雅的声音,从她身后响起,带着无限的担忧:“微臣来迟了。”
是言怀璧。
言怀璧膝行入内,一双手小心翼翼地抱起了景涟的身体。
他袖间有松竹冷泉般的清香,额间却还带着汗水,神情焦急忧虑,眼底倒映着景涟的影子。
景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出现。
她也不想知道。
她的左臂痛的没了知觉,身上不知多出多少淤青伤痕,在柜子桌案上撞了无数下,眼前发黑头晕目眩,几乎想要吐出来。
她眼底最后的景象,是兰蕊跌跌撞撞撑起身体:“公主!公主你怎么样!”
兰蕊还活着。
景涟心底一松。
下一刻,她头一偏,眼前的黑暗彻底将她所有的意识吞没。
言怀璧抱着景涟,快步离开车厢。
兰蕊踉踉跄跄追出来,却与她想象的不一样,外面并没有武德使或禁军,而是数名身着言家护卫服侍的男子守在一旁。
“马车!”言怀璧疾声。
当年景涟曾经下嫁言怀璧,兰蕊没少见到这位光风霁月的少年名士,却从来没有见过他这般焦急失态的模样。
言氏护卫不知从哪里寻来一辆狭小的马车,但它毕竟是马车。
言怀璧小心将景涟抱进车里,安置在马车的软垫上,仔细搭脉,又查看了她身上的伤,微松一口气。
“伤的不重,没有大碍。”言怀璧轻声道,“但还是要召几位太医来仔细诊断。”
兰蕊看见他就恼火,偏偏主仆有别,对方当年差点成了驸马,只好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地:“嗯。”
言怀璧也不介意,揭开车帘,目光投向远处。
马车狂奔半晌,其实并没有跑出多远。受伤的马发了狂,四处乱窜,言怀璧赶到此处时,它们正带着马车一齐撞墙。言怀璧唯有当机立断,断开车身与马,才将景涟主仆解救出来。
街道尽头,混战渐渐分出胜负。
那些刺客固然身手老辣,宫中侍卫毕竟也不是废物,惊惶之后,渐渐依仗人数反过来围困刺客,又有一名黑衣人从天而降助阵,接连斩杀几名刺客,最后言氏护卫加入战团,刺客们的溃败已经注定。
几道身影窜上墙头,是刺客们眼见不敌,抽身欲走。
侍卫们并不追击,而是急急赶向此处,查看公主安危。
他们的任务是保护永乐公主,不是抓刺客,刺客跑了还有转圜余地,公主若有个三长两短,他们才要提头来见。
此处街道尽头,混乱忽然再生。
言怀璧目光凝住。
——言氏的护卫,不知为什么,在那里与谁打起来了。
言怀璧这些护卫训练有素,虽是言家护卫,却历来只听从他一人差遣,绝不主动惹是生非。
眼看侍卫们匆匆赶来,和言氏护卫一起将马车围住,言怀璧又看了一眼景涟,跃下马车,随手牵来一匹马,纵马过去查看情况。
他方才过来时,忙着带人追马车,并未亲自加入战团。只匆匆扫了一眼,彼时天色未曾全黑,故而看见人群中有个显眼的黑衣人。
当时黑衣人分明是与宫中侍卫站在一处,并肩御敌抵抗刺客,此刻却又与言氏护卫刀剑相向。
见言怀璧策马而来,一名护卫立刻上前:“公子,方才刺客脱逃时,那人有意从中阻拦,致使我们未能生擒一名刺客。此人有异,公子当心!”
言怀璧勒马,眉梢微扬。
他的目光忽然停驻,因为他看见了一抹极淡的、转瞬即逝的青光。
他的瞳孔微缩。
那抹青光生自黑衣人手中的刀锋,清淡如雾,柔和似水,冷淡如冰。
这是一把异常矛盾的刀。
亦是一把削铁如泥的刀。
言怀璧认得。
那是隐秘传闻中鄞江郑氏的传家宝,名刀青霜。
他乌黑的眉梢渐渐沉落,他朱红的唇角渐渐放平。
他的神情冷淡,像是冬夜里凝结的一抹冰霜。
下一刻,言怀璧蓦然抬手,抽出护卫腰侧佩剑。
他的足尖点过马背,像水面轻点的蜻蜓,湖中摇曳的小荷。
他的身形轻盈,广袖轻飘,像一只飞起的白鹤,一只翩然的蝴蝶,转瞬间没入战团之中。
锵啷!
刀剑相击,骤然爆发出无比尖锐的摩擦声。
青光与寒光交织在一处,言怀璧手中的长剑架住了青霜落下的刀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