诱他(106)
“小姐。”
声嘶力竭之下,夏筠终于出声打断,她语气平淡如水,就像说着再简单不过的小事。
“小姐,这件绿黄色的衣裙还是您送给我的,说很适合我,可是我平生,最讨厌绿黄色了。”
“所以现在,我把它还给你。”
下一刻,她抽出腰间的匕首,刺眼的白光划过宋鸾枝的瞳孔,“嘶啦”一声,宋鸾枝被无情地重重砸向地面,她吃痛到无法抬起头,始终攥住的布料已经被切成两段。
冰凉的脏水滴落进宋鸾枝敏感的脖颈,再慢慢滑入衣领。瑟风吹过长道,宋鸾枝再次忆起曾经被至亲抛弃背离的场景。
也是如这般,她失去一身的夺目,狼狈得像苟延残喘地乞丐,趴在水泥地面上,拽着亲人的裤脚苦苦哀求。暴雨淹没了她的身体,也砸弯了她的脊骨。
可最终换来的,仍然是孑然一身的孤寂。
这一回,历史再度重演。
夏筠不再多言,毫不犹豫地抬脚离开,偌大的地牢中,只剩下少女在一旁环着手臂轻轻笑着。
所以这一切都是她宋鸾枝活该吗?这是她永远逃不掉的命吗?她不服过、反抗过,可是结果却仍不尽如人意。
她那么努力地妄图攀上春华,寻别人都不要的细弱光亮,可他们连最后一点都要剥夺,将她再度打入低谷,这种极度无力和绝望的感受,沉闷在她心口,无法逃脱半分。
一次一次向上生长,却被人一次一次砍下半腰,每次快要触摸到好的结局,手指却被狠狠碾压。
现如今,宋鸾枝只觉得好累,她不想再斗下去了,也不想再去纠结些什么。
原以为可以放下过往的一切,重新开始,可到头来却给她当头一棒。
她好像快要...认命了。
轻点在地的脚步声响起,少女俯视着宋鸾枝,看着她哭到起伏的身体,讽笑道:“宋鸾枝,你和容玉珏果真是一类人,都是那种自以为真情实则如施舍蝼蚁般令人憎恶。可谁需要你们的同情怜悯?自以为是的人活该被背叛。”
宋鸾枝垂着眉,不吭不响地起身,声音嘶哑:“你究竟是谁?你和晋王,到底想要什么?”
少女敛起笑容,眼中恨意刺痛了宋鸾枝的双眸,“我是阿循,南蛮族的公主。我想要的,不过是你们以死为我的阿礼赎罪!”
*
寒冷的湿气猝不及防地挤入胸肺,街角的植物被雨水打得干瘪。滂沱的雨水下,宋汝善撑住娇小的身躯,跟着侍女一起站在柳府门前。
宋鸾枝的入狱、晋王的只手遮天、铺子被迫关闭,一切如这场突如其来的暴雨弄得人无法插手,等到回神时,一切都快来不及。
这场事情波及的百姓太多,就算宋家掏出所有的银两,都无法补足那群贪婪的百姓。宋汝善自然知晓这其中有晋王的手段,可她现如今只能默默忍受着。
拿不到钱,那群妇人便会一直围堵在宋府门口,大夫人本来身子骨就不好,得知这件事后就昏迷了,至今不醒。谢净真已经去找她的表哥,让其趁晋王的人不注意,去崔家找崔家家主的帮助,并派小厮快速去找容世子。
可这些事情都是需要时间的,现下,她也不能坐以待毙,趁着这段日子里,她背着所有人来到柳家,试图用些手段换取些银两。
可宋汝善终是低估了柳家的薄情,她已经在寒风中站了两个时辰了,前去通报的小厮却仍然未归。视线渐渐被昏暗的雨丝遮蔽,单薄的衣裙也都被打湿。
“真是的,若是不愿帮助就直说,为何非要晾着小姐在暴雨里?!这柳家也太令人气愤!”宋汝善身边的侍女替她打抱不平道,而她却白着嘴唇摇了摇头。
“毕竟她们家向来与宋家不和,阿姐没入狱之前,柳月胥便经常与阿姐作对。”
“在来这里之前,我就做好了被他们这样对待的准备,但现在,只要能借到钱替阿姐补上那些欠缺,他们让我做什么都愿意。”
剥人心骨的寒意席卷而来,宋汝善只能堪堪握住侍女的手臂才勉强撑着不倒落在地。
终于,当意识只剩最后一点清醒时,宋汝善从混荡的晦暗中,看到了小厮的身影,他的身后则带了盛满银子珠宝的红木箱子。
“宋二小姐,我家主子宅心仁厚,愿意不计前嫌前来帮助,这里是慢慢一大箱金银珠宝,完全可以补足那些空缺。”
“只是——”
小厮抬手阻止了宋汝善伸出准备触摸箱子的手,阴恻恻地笑着,声音薄凉,“宋二小姐,您先别着急啊。”
“我家主子特地嘱咐我说,您要是能赤着脚从柳家大门口独自一人将这箱子搬到宋府,这银子啊就直接送您了,若不行...只能说这和您有缘无分了。”
“你们分明知道我家小姐最怕脏泥了,这就是故意要侮辱我家小姐!什么宅心仁厚...我呸!”
小梨不忍心看自家小姐受辱,要知道放在以前,二小姐是断不可能亲自去做这些粗活,她怕脏泥怕得很。
小的时候,身为宋家的二小姐,她曾经被歹徒绑走过,当时年幼的她硬生生在满是脏泥的猪圈里苟活,即使最后仅两个时辰就被救了回来,但那件事仍然像根刺死死扎在宋汝善的心里。
可现在,他们竟然拿这件事情来侮辱宋汝善,她怎能容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