诱他(1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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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般在府中被宠成皎月的人儿,又怎能忍受这样苦楚?这种天差地别的待遇,任谁都无法咽下这股子气。
“小梨!”
可宋汝善却呵斥了声,阻止小梨继续说下去。
小厮自然知晓小梨心中所想,冷笑道:“还当自己是原来的二小姐呢?眼下连债都还不上了,大小姐入狱也不知生死,就别做那些春秋大梦了。”
宋汝善抬眼对上小厮讥讽的神情,目光落在暴雨之下的红木箱子上,想到牢狱中的宋鸾枝,便狠下心来咽下心中的苦涩,坚定地点了点头。
她握紧双拳,咬着牙道:“好,我搬。但你们也要说到做到。”
小厮借着柳家的势,完全不将她放在眼里,他侧了侧身,漫不经心道:“宋二小姐,请吧。”
第62章 截舌 “阿姐”
云雨的接壤处, 灰青色的色彩吞噬掉世间原先存有的光鲜,酸涩的泪水连成雨丝洇湿了宋汝善行进的双眸,她浑身已全湿透, 头发裹着黏糊的水渍粘在脸颊两侧,双脚踩在软而令人窒息的脏泥上, 裙角更无颜色。
沉重的箱子压弯了她的脊梁, 在雨色下无了原来的光辉, 被宠坏的刺角也被尽数磨平, 像个年迈拘偻的老人,颤颤巍巍地在看不见尽头的道路上缓慢行走
箱子的重度让宋汝善只能走几步就要歇息下,疲软的身骨发出控诉声, 可她却全然不顾,秉着最后一根神经,继续向前走着。
无人的街巷、湿透的身子、恍惚的意识,这一切都让宋汝善的记忆回到了幼时的意外。
她被毫不心软地重重摔在猪圈肮脏腐朽的泥地中, 失了所谓小姐的姿态和尊严, 粗糙生锈的铁链紧紧捆在她的手腕上。那时, 她和那群被豢养的猪没有区别, 都是待售的货物。
那次之后, 宋汝善便生了一场大病,高烧不退。等到好不容易醒来时,这段记忆被她选择性地藏进内心深处, 泥地对于她而言, 只有恐惧。
可现如今, 唯有阿姐的性命,是她终生不愿舍去的存在,亦是她最珍视的东西。她自愿为阿姐做任何事。
只因她是宋鸾枝, 她是那位待她真心、宠她无度、事实顺着她的阿姐。
“啪嗒”。
沉重的红木箱子最后一次被用力放在地面,激起的水花砸进快无知觉的双腿之中,宋汝善酸软无力地瘫倒在箱子上,下巴和双膝上磕了一大块的乌青,疼痛感充斥着神经。
小厮福了福身,“宋二小姐,宋府到了,这一路可真辛苦您了,这箱子,柳家就施舍给你们了。”
话落,他的身影便从雨幕中隐去。
寂寥的晦暗下,唯剩下奄奄一息的喘气声,以及细微的哭声。
“小姐!”
小梨哭红了眼,跟着宋汝善的一路,这种无力和绝望感折磨得她快要窒息,终于在最后得见曙光。她慌不择路地冲上前为宋汝善撑起伞,搀扶起她。
不远处,那群闹事的婆子还在吵闹争辩着,甚至抬来了木桩试图砸开宋府的大门。
宋汝善不顾自身,虚弱开口:“小梨,快,先别管我,把这箱子送到宋府门口,快让那些婆子拿完离开。记住,这些事可千万别让任何人知道,包括阿姐。”
“好、好的小姐,您再坚持坚持,奴婢马上去为您找大夫来。”小梨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将宋汝善扶到挡雨的屋檐下后,终是狠下心离开,找人搬走了红木箱子。
凛冽的,寒风掠过,宋汝善仿佛坠入冰窖,浑身发冷。可她的心却松了一大口气,至少现在开始,她不再是那些人口中无用的宋二小姐了,她也能为阿姐,为宋家分担这些事情。
她嘴角噙着苦涩的笑意,双手无力地垂在身侧。在双眼重重闭下、意识彻底陷入昏厥的前一刻,宋汝善仿佛从缠绵的雨丝中,看到了一抹缓慢逼近的身影,以及她耳畔传来的一声轻叹。
可她终究是撑不住了,疼痛将她锁死在了这一秒,她陷入了无尽的昏迷。
*
潮湿昏暗的牢房里,宋鸾枝只垂着眼沉默不言,反倒是阿循来了兴致,饶有兴致地盯着此刻宋鸾枝的面容。
“知道吗宋鸾枝,我期待看到你这副模样太久了,没想到仅略施小计,就让你尝到了这般滋味。”
“我在想...如果让你看到了你所在在意之人的尸体,你又会是怎么样的?”
阿循唇角勾起笑,懒洋洋地语气仿佛是在说着太过寻常的小事,那些鲜活的生命在她面前不过蝼蚁。
“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如此针对宋家...”
“谁说我是针对宋家?”
阿循冷笑了声,“要怪就怪容玉珏吧,谁让你是他如此在乎的人?我要做的,就是要让容玉珏体验到他所在乎的一切全都离开消失的滋味!你、宋家、云城,甚至是整个大绥!”
“然后,我再带着我的阿礼,一起幸福地生活着,没有你们,阿礼便不会再被仇视、被侮辱诋毁,也没有人再将他与容玉珏进行无意义的比较,自然也不会有人用他的出生否定他的一切!”
“那夏筠呢?她也是你设计中的一环吗?”
宋鸾枝压着声喃喃问道,心脏刺痛着,浑身上下被酸涩的海水吞噬,无法呼吸。
“她?”阿循抻了抻身子,拇指勾着胸前的铃铛链条百无聊赖地开口:“其实我本不知道她的过往,只是或许连上天都在帮我吧,我之前在宋府附近溜达转悠时,竟然碰巧撞见她在后门烧纸钱,哭得那叫一个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