诱他(115)
“够了!”周鹤礼红着眼眸怒斥一声,“是的,宋鸾枝,我现在清醒地回答你,是的!你不要用这种怜悯施舍的态度同我说话,我很清楚自己在做些什么!如今这世道,我只有这样做,才能获得我想要的东西!”
宋鸾枝不再言语,玉手抚上窗棂。乌青的泥潭之上却开出几朵小巧的珠花,她双眸一动。
她幽幽开口:“晋王殿下救下的那名男童,如今怎样了?”
周鹤礼沉默了半晌,没有回应,只让侍卫们严加看管后,便牵着阿循的手离开。
可此举落在宋鸾枝眼中,活生生是落荒而逃。
水鸟拂过河畔,宋鸾枝反倒舒心了许多。
她一手撑着额角,一手轻点着桌台。
“阿姐...世子他们怎地还不来云城不会真的要陷入南蛮人的手里吧...”
“不会。”宋鸾枝闭上了双眼,脑海中缓缓浮现出那夜周鹤礼的身影。
“这场仗,不会开始的。”
“为什么?”
“因为...有心之人的心,不在此。”
宋汝善听不懂宋鸾枝的话外意思,只撇了撇嘴倒在她温暖的怀中,喃喃自语:“我不相信晋王殿下说的是真的,崔渡山那么厉害,怎么会轻易坠崖?!世子他们究竟什么时候会出现...还有崔渡山那个家伙,就知道骗我...”
越往后说,宋汝善的声音愈发低了,她转身紧紧抱住宋鸾枝的身体,湿润渐渐浸湿了宋鸾枝胸口的薄衫。
宋鸾枝干涩的喉咙发紧,无声地叹了口气。
她自然相信容玉珏不会出事,或许没有消息,才是最好的消息。
*
寂寥疏离的夜,宋府一家围坐在一起,恍惚间,细微的敲门声从门缝中钻进屋内,众人不约而同地沉默下来。
宋鸾枝蹙起眉眼,放轻脚步来至门前,“谁?”
“卿卿,是我。”
熟悉久违的亲昵称呼时隔多日再次涌入宋鸾枝的脑中,她脑袋狠狠“嗡”了一声,整个人僵在原地,呼吸一滞。
宋鸾枝瞳孔地震,呼吸渐渐发重。凉月朦胧,桌台边将死的烛火却顷刻间复燃,就像此时此刻宋鸾枝的心脏。
她猛地打开门,这么多年所思所念的脸庞映入眼帘。
容玉珏坐在轮椅上,身上华服已然褪色,显得肮脏不堪,发丝凌乱着,像是刚从险处逃生。
可他却仍带着笑,温柔地注视着宋鸾枝,眼底无尽的思念与情意溢于言表。
“卿卿,我回来了。”
他沙哑着声音,张开皲裂的唇瓣,苍白的面颊带着些薄红,声音微颤。简单的话语在如今沉寂的黑夜下,却已足够。
那一刻,宋鸾枝的心中掀起了一场仅她可知的海啸。
她再不顾及其他,径直张开双臂与容玉珏紧紧相拥,两人发狠地抱住对方,似想将彼此融进骨髓,再不分离。
“玉郎...”
这一声“玉郎”,是宋鸾枝压抑在心底无数委屈和压力的吐露。她闭上双眸感受着容玉珏熟悉的温度和气息,泪水不止何时布满脸颊。
容玉珏宽厚温暖的手掌慢慢覆上宋鸾枝的脑袋,轻轻抚摸着,柔声道:“卿卿,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宋鸾枝无措地摇着头,却说不出话来。细碎的哭声隐隐传入容玉珏的耳畔,惹得他心疼无比,抱得愈发紧了。
宋鸾枝胡乱抹掉脸颊上的热泪,抽噎着直起身来对上容玉珏心疼的眼眸,颤声道:“容玉珏,究竟发生了什么?你必须一五一十地全都告诉我。”
骤然,浓烈的火光跳跃在宋鸾枝的眼眸,火势迅疾,不给人反应的机会。
“来人啊!起火了!快来救火!”
瞬间,沉寂的黑夜掀起一场哀鸣声震震的浪潮,哭喊声、撕裂声、逃窜声此起彼伏,已无人在意被困在这里的一群人。
等宋鸾枝彻底清醒过来时,自己已经被容玉珏牵起手来到后院。
而那里,崔渡山带着几辆马车已经等在那里了。
“崔渡山!”
宋汝善率先反应过来,拎着衣裙便跑至他身前,泪水从眼眶落下,她气愤地怒拍着崔渡山的身子,像是要将这些天受过的所有苦楚全都发泄出来。
崔
渡山心疼地抬手抹去宋汝善眼角的泪,不顾一切将宋汝善紧紧抱入怀中。
“鸾枝,眼下还未真正安全,先上马车吧。”
“好。”
宋鸾枝上了马车后,抬起手掀起一半车帘。只见记忆中的宋家已然被火焰吞噬,曾经熟悉的一切,都成灰烬。
她心中隐隐作痛,可混乱之下总得有人牺牲些什么。以宋府换取整府人的性命,自然是好的,她无所怨言。
“卿卿,抱歉...可是唯一能救出你们的方法了。”
容玉珏紧紧握住宋鸾枝的手,拿在掌心摩挲着,抿了下唇,抬手揽住宋鸾枝的胳膊,让她能舒适地靠在自己肩膀休息一会。
“我知道的,但没关系,此事以后,我自会凭借我自己的能力,买下更好的府邸。”
宋鸾枝暗下决心,衣袖之下的手紧紧握拳。
她相信别人,亦相信自己。
古来自负者甚多,惆怅多情者亦然。女子居于世,唯有摒弃侥念拾长剑,断卑情、斩囚囿,才可绘微芒。
马车断断续续地行进着,不知过了多久,才在一片竹林间停下。宋鸾枝下了马车后,便知晓,这里应该是沈怀青的居所。
果不其然,众人刚进入院内,谢净真便随即朝宋鸾枝奔来,“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