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上天都不要我们断(74)
那么这个决定就由他来做。
“我跟你在一起太累了啊。”何乐为说,脸色很平静。
他好像在一瞬间成长了,但失去了纯粹的快乐。
无名的异样感骤然在胸口升起,陈政年伸手紧紧抓住何乐为的袖口,眸光越发深沉。
“每天都想着要怎么赶上你,你走那么快,从来不知道等等我,所有事情都自顾自做好决定。出国也是,你要我陪你,但你知不知道为了陪你,我要牺牲多少,要付出多大的努力。出尔反尔是我的错,但你也太自私了。”
何乐为没有什么情绪地控诉种种委屈,话像温柔的刀子一点点剜进陈政年心口。
并不太疼,但鲜血淋漓。
“我坚持不下去了。”也许是一口气说这么一大段话何乐为也有些遭不住,嗓音变得模糊,听不太真切,“分开吧,我们。”
第41章 重逢
陈政年耳朵像进了水, 听什么都隔着一堵墙,声音似乎从很远的地方飘过来。
但说话的人非要他听清,一遍又一遍地重复:“我们分开吧。”
陈政年感觉自己出问题了, 分开每个字都懂, 合并在一起就不理解,笑说:“不要开这种玩笑。”
“我没有开玩笑。”何乐为很严肃,两条眉毛拧在一块儿,“我说过了,我好累,不想跟你谈了。”
陈政年死死盯着何乐为的脸,想要找出破绽,可是他失败了, 何乐为的神色正常得不能再正常。
浓烈的铁锈味猛然涌上喉咙, 怒火同时燃烧,他目眦欲裂,口不择言:“何乐为, 我就不累吗?”
“是, 你牺牲了很多,我什么都不需要付出。你当盲人好伺候?导盲犬好找?你以为你的签证随口说办就能办?”
何乐为没有直系亲属, 又是残疾人, 白本护照,收入也不固定, 旅游签也许办得下来,但想要长期呆在加拿大,很容易被误认为有移民倾向,从而被拒签。
陈政年为了签证的事打过无数个电话,他把面子里子都放下了, 好不容易找到一种最稳妥的办法,结果人连护照都不愿意办。
何乐为没有想到陈政年会说这些,也对,允许自己伤害别人,就不许别人伤害自己了么?
可是他好疼啊,他说的每句话都并非出自真心,陈政年说的却不一定全是气话。
他真的是累赘啊。
陈政年明显还在气头上,“你什么都不懂。没错,我的确自私,你又好到哪里去。”
你又好到哪里去……何乐为不是第一次,这样真真实实听见别人不加掩饰的想法。
小时候何鸿宇有一个同学,经常会带到家里来玩,那小孩的全名叫什么何乐为早就忘了。
但花名还记得,叫阿丑。
长得丑不丑何乐为不知道,但是阿丑人很好,至少表面很好。
阿丑从来不欺负何乐为,偶尔有人嘲笑他,阿丑会帮他骂回去,经常还会趁何鸿宇不在的时候给他塞一些小零食。
那时候何乐为就觉得这是天使啊,他喜欢跟阿丑玩。
如果不是不小心听见何鸿宇跟阿丑的对话,他可能永远会这么认为。
“干嘛对那个傻子那么好?跟他说话我都嫌晦气。”何鸿宇说。
他听见阿丑恶劣的笑声:“你不觉得很好玩吗?给两颗糖他就傻乎乎跟过来,养成小跟班,以后带出去多威风,瞎子跟班哈哈哈哈。”
人类掩饰情绪的能力真的很强悍,以至于他一次又一次被欺骗。
哪怕脑子里嫌弃麻烦觉得疲惫,嘴上还能说爱你。
何乐为的心脏已经碎到拼不起来了,突然很庆幸提出分手,不然这些事,他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知道。
他不怪陈政年,正常人和盲人注定走不到一起。
何况陈政年跟阿丑不同,何乐为能分得清,只是这份爱,再拖下去,就什么也不剩了。
两个人互相计较着得失,还不如结束在最喜欢的时候。
“你说得对,既然大家都觉得累,那就分开吧。”
陈政年像被雷劈了那样,当头一棒,他自知说错话,亲手递给何乐为离开他的理由。
他手掌无法控制颤抖,终于在听见何乐为说“会搬出去住”的时候,眸子彻底凉下来,不复温热。
“随便你。”陈政年冷声说,随后站起来,“砰!”一下摔门离开。
何乐为已经难受到哭不出来了,一滴眼泪也没有,只是一呼一吸间心脏抽着疼。
这次是真的结束了。
何乐为搬回了自己的老小区,陈政年则不见踪影,社团再也没有来过,社团里的人除了刚开始会问几句,得知两人分手后,也没有人再提起。
就好像一切回到了最开始,小瞎子没有认识陈医工,陈医工也没有对小瞎子心动。
但又有很多东西变了,何乐为的生活没办法再像最初那样规律,他的耳机里多了一段“X”念的诗,只属于他一个人。
夜里听了才能睡,睡醒了起床继续听。
他有时觉得陈政年好狠心,有时又觉得更狠心的人是自己。
上班下班的路没有人接送了,好在还有“枫”,不过“枫”最近也有点不对劲,走在路上总是莫名其妙地犬吠。
叫几声又安静下来,何乐为总要奇怪地停住脚步,问:“是有谁在那里吗?”
“枫”哼哼唧唧,声音听着似乎很委屈。
次数多了,加之何乐为也不是真的笨,大概察觉到什么,但从不开口提。
陈政年跟了大概有两周,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这是在做什么,大概因为分开后第一天,很不习惯,路上走着走着,阴差阳错就走到社团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