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上天都不要我们断(90)
像恶魔的咒语,何乐为只能玩命地乱跑。
可一个瞎子怎么可能跑得掉呢,他们人太多了,何乐为是蝼蚁、是蚍蜉, 躲避着那些以碾压弱小取乐的正常人们。
他意识到自己的渺小, 他逃不掉了,但他不愿意放弃。
好多手往他身上伸,有人扯破了他的袖子, 也有人撕烂了他的裤子, 他们压着他跪在地上,
让他磕头道歉。
他的脑袋磕破了, 鲜血流进眼睛里, 他们更兴奋了。
“别给玩死了,还要留给小五爷呢。”
何乐为耳朵嗡鸣, 进进出出都是他们恶意的笑声,他们说要将他吊起来,还说要给他打药,有个女人狠狠扇了他一巴掌。
鼻子也出血了,混着浓重又难闻的香水味。
他不理解, 他跟他们有着怎样的深仇大恨呢?也许是上辈子欠的。
不能哭,不能哭,何乐为挣扎着爬起来,在他们眼里就像条狗,他们围着他“汪汪”叫,也逗他:“叫一声,好听就不打你。”
不能屈服,何乐为咬着牙,但小腿叫人踩在脚下,很疼。
他快要爬不起来了,蓄了好久的力气终于又一次逃离毒手,站起来狠狠撞到一个人。
那个人和别人不太一样,托着他的手臂把他扶起来,力道不重,很温和。
何乐为当机立断,反手抓住他,“帮帮我,求您,帮帮我吧。”
他绝望无助,可偏偏无神的眼睛里有坚韧的倔强。
许温颂愣了一下,没有犹豫太久,很快把人拉到身后。
“许助理也喜欢?”男人走出房间,颇为挑衅地看向他们。
许温颂抬了抬嘴角,直视对方:“小孩儿长得水灵,喜欢谈不上,就是玩个新奇,小五爷若是肯割爱,那我替商少感激不尽。”
“商少喜欢?在我眼里,许助理样貌更胜一筹呢。”
“小五爷说笑了,出来讨口饭吃,脸不顶用。”
何乐为紧紧抓着许温颂的衣摆,听见那个被叫做“小五爷”的男人大方说:“既然商少喜欢,那我便拱手相让了。”
说得好像他是商品,不过何乐为还是浅浅松了口气,直到被许温颂带出来。
何乐为一直在车上掉眼泪,表情却是呆滞的,就好像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哭。
“谢谢您。”他说,在听见自己厚重的鼻音时,似乎懵了下。
许温颂瞥他一眼,淡漠道:“我也不是无偿帮你。”
何乐为一怔,手指已经摁上安全带锁扣,“您、您不会真的要把我送给那个商少吧?”
许温颂笑了,但很快声音又变回冷冷的,“想多了,他不会喜欢你。”
只要不把他当成玩物那样送来送去,何乐为干嘛都可以,“那您需要我做些什么?”
许温颂发动车子,一路上都没再开口说话。
车停了,才知道停在医院门口。
“干、干什么?”何乐为脑子里闪过无数抽血、挖肾名场面。
“你受伤了,手一直在抖。”许温颂很平静地陈述。
他先被带着去了外科检查,又被强行推去拍x光片,最后被送进心理科诊疗室。
“我没有事,就是有点吓到了。”何乐为说。
但当心理医生让他复述今晚发生的种种时,他指尖颤得更厉害,整个人的精神状态很不对劲。
每次说到一半,就要开始碎碎念,魔怔那样:“我没事,我不怕,我不怕的。”
心理医生碰了碰他的手,何乐为直接跳起来,“别碰我。”
然后就开始掉眼泪,“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小瞎子太迟钝了,导致身体比情绪先一步反应过来。
“他们、他们在笑,我的嘴唇碰到了地板,我的衣服被弄坏了,盲杖和袜子都不见了,我、我好害怕,我想他了。”
他好想好想陈政年,想躲在他怀里哭,说自己有多委屈、有多恐惧。
许温颂抬起了手,却定在何乐为发顶上没有落下来。
何乐为开始无法接受跟别人肢体接触,明明之前那么喜欢。
他只能拉着许温颂的衣角走,许温颂递给他一件外套,“谁让你过来的?”
何乐为跟他讲了按摩店老板的事,那边的工作彻底不能干了。
许温颂感觉跟这个小男孩很投缘,所以他们开始频繁地联系,当然何乐为依旧没办法跟别人触碰。
他没有钱,也没精力去治。
后来,许温颂把他介绍到一个很大的配音社团,工资是现在的三倍,何乐为选择了离开聆音。
提离职那天,他没有隐瞒,谢泽霖看着亲手带出来的cv去到更好的地方,自豪的同时,心情也很复杂,最后只是叹气:“去吧,有时间记得回来看看。”
何乐为说好,但再也没有回去。
刚开始只是因为新社团忙,领导很严格,后面无意中得知了聆音同事们的想法,才知道大家都骂他白眼狼。
他们说得对,何乐为笑了笑,无法反驳。
那天,他换掉手机,把所有人都埋进回忆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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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乐为简单地略过在按摩店的那段经历,只告诉陈政年小叔叔生病和离开聆音的事,更多的东西他没法说出来,只觉得难堪。
“陈政年,我是不是很差劲?”小猫又问了一次。
这次陈政年很紧很紧地抱住他,吻了他的鼻尖,“何乐为,我很少去评论一个人,因为我不在乎。但你,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让我觉得佩服的。”
“这句话我说过很多次了,你不差,你很优秀。我不是在安慰你,我是真心的。”
要怎么样去评判一个人是否优秀,陈政年认为并没有标准,小瞎子能做到现在这样,实属不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