染指皎月(169)
姜云婵如见曙光,提着裙摆跪下衙役脚边,“官爷,西下房有可疑人逃窜!”
而侯府各处的管家,包括扶苍已被镣铐押解,一字排开,被摁跪在大门外。
堂上,裴严手中的令签坠地。
他如深渊,姜云婵临渊而探,腿脚发软,瘫在地上。
……
顾淮舟疼惜不已,他想解救她。
姜云婵讶然望向谢砚,眸中起了微澜。
可她和夏竹在侯府寻寻觅觅了一圈,府中灯火已熄,府门紧锁,根本找不到任何人来救。
马匪却一口咬定,“是你说只要配合你指证谢砚,就饶我一条性命!如今事情败露,你竟不认了?”
下一刻,领头的刀便架在了姜云婵脖颈上,“姑娘也随我去一趟大理寺吧!”
“这位一向谦和温厚,不可能犯这样杀头的大罪吧?”
姜云婵的心仿佛被一只手攥住了一般,有些呼吸不畅。
姜云婵这个当事人旋即成为了在场的焦点。
已走到这一步了,姜云婵又怎会替谢砚说谎呢?
姜云婵只在他一臂之隔的距离,清晰地听到了膝盖骨撞击大理石地面的声音。
斥责声和杖击声错落打在谢砚的脊梁上。
“那就放火!”姜云婵看向侯府大门。
她下意识寻声望去,谢砚正与她并肩跪着,溢出鲜血的嘴角对着她勾起一个诡异的弧度。
“我来作证,能算证据吗?”
姜云婵松了口气,但很快另一道寒凉的目光让她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
不待裴严审判,谢砚先歪着头问姜云婵:“我送过花灯,就等于指使马匪杀过人?那妹妹院子里有九十八盏花灯,我岂不是杀人如麻了?”
姜云婵心中一暖,更多的是心痛。
姜云婵狐疑望向谢砚的侧脸。
……
“此事三年前就禀报过先皇,查查当时的奏折便知真伪。”秦骁字字笃定,连先皇都搬出来了,又怎会有假?
薛三娘在臭男人中间扭着纤腰,笑意妩媚风情。
姜云婵莫名眼皮一跳,对上他含笑的眸。
“我何曾与你约定过?”顾淮舟一时百口莫辩。
姜云婵寻着森寒之气望去,谢砚正站在一盏木架宫灯下,昏黄的光照在他脸上,忽明忽暗,影影绰绰。
谢砚轻垂眼睫,在眼底投下一片阴翳。
“他外祖就是反贼,一脉相承罢了!”
“谢砚,你觉得自己还有狡辩的余地吗?”顾淮舟神色笃定问谢砚。
“敢问何事?”
他知谢砚心思敏锐,口灿莲花,故而此次查到证据后,他先快马加鞭回京面圣。
让人一眼便知他就是镇守西境,有封狼居胥之功的忠义侯秦骁。
其中一个强力壮的大汉已受过刑,浑身血淋淋的。
姜云婵心神惶惶,赶紧爬起来踉踉跄跄往外跑,想要找人救援。
姜云婵目送被推搡在人群中的顾淮舟,下意识往想要跟上去。
她并未犹豫,跪在地上,磕了个头,“回大人,世子的确在七夕夜送给我一盏莲花灯。”
……
顾淮舟透过攒动的人头,朝她轻摇头。
窗纸上斑驳的男人影子要比饿鬼还可怕。
一切人证物证俱全后,圣上才授意三司会审,打谢砚个措手不及,让他在百姓面前原形毕露。
她为何总是这般成为旁人的累赘?
“说是卖官鬻爵,敛财养私兵呢!许多山头的马匪其实都是谢世子的人!”
没人注意到,他与谢砚目光短暂相接,而后走进大堂,拱手以礼。
姜云婵眼皮一跳,心道府上可能出了大事。
此人看着年纪轻轻,但早生华发,鬓边两缕白发格外惹眼。
乖皎皎,走远些,别看……
可那些懒汉们已经等不得了,数不清的手摸上了薛三娘的腰臀、胸口,推着她往屋里去。
侯府的人装聋作哑,但如果侯府着火,引来巡逻的兵马司,他们总不能也坐视不管吧?
他许是未预料到这猛然一击,往前一栽,单膝跪地。
此时,京郊马匪突然跪到了最前面,如被拆穿了谎言一般,心虚地连连磕头,“我们虐杀薛志是因为头儿跟薛志为女人起了争执,一时不忿才杀了他们!跟谢大人无关。”
裴严明白圣上的心思,冷声喝道:“谢世子还是早些招认,免得受皮肉之苦!”
裴严的惊堂木根本压不住暴怒的人,只得令道:“先把顾淮舟押下去!容后在审!容后在审!”
领队勾了下手,示意下属往西下房去,自己则立在原地上下打量着姜云婵,“你是姜云婵?”
“各位大人,雁西山和大雁山一带常遭马匪滋扰,但因百姓不愿远离故土,三年前谢大人与我商定教授当地百姓习武自卫,所以村中武装皆为百姓自发组织,抵御马匪的。
大堂外,百姓们的议论声也更肆无忌惮。
但只是一瞬,又避开了他眼睛,叩首对着裴严道:“民女只是实事求是,并无任何诋毁之意。”
他说话显得中立,自然让人信服。
裴严亦一头雾水:“就算雁西山和大雁山的马匪和谢砚无关,那京郊马匪呢?不是谢砚指使他们虐杀薛志的吗?”
他遗然而立,似笑非笑望着姜云婵,明明什么都没做,姜云婵却吓了跳,赶紧垂下了头。
她字字清冷,显然九十八盏花灯,也没有任何一盏照进她心里。
谢砚此人向来城府极深,今次被这般严刑拷打,他竟没有任何反驳的意思,是因为百口莫辩了吗?
每一次击打,他口中便涌出一口鲜血,渐渐在地上汇成一滩刺目的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