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未赤脚走路过,几步路便硌得生疼,但逃命在即,顾不上这些。
正值月初,只能见着微微的月光,她又不识路,跛着脚绕了好几圈,也不知绕到了哪里,终于到一片僻静的角落,她便将就在墙根下坐下,休息一会儿,准备熬过黑夜了出城去。
这夜如此漫长,偶尔能听见更鼓声,又能听见犬吠声,她盼着能听见点人声,又怕听见人声靠近。
此时她孤身一人,行迹可疑,无论是碰见人,还是碰见野狗,都能让她无法应对。
但并没有坐多久,也许是半个时辰,也许是一个时辰,竟有一队军士从前边街头跑过去,听他们议论,竟好似从屈宅出来的,要抓一个女人。
司妤一听便知是在抓自己,屈继先竟这么快就知道她跑了。
而且她这才知道,自己藏的这地方竟离屈宅不远。
只能继续藏。
万幸夜里黑,出来找的人也不多,又在某个巷道里藏了半夜,才算熬过夜晚。
她却不敢再去找严淮,怕屈继先在那里堵她,而城中一定还在搜寻她,她想尽快出城去。
但脚上掉了一只鞋,样子太怪异,若要出城,还要配齐一双鞋才好。
最后在城中逡巡一会儿,找到个沽酒的妇人,她用自己身上的鲜亮衣服和妇人换了身布衣,为了拿一双鞋,还被妇人摘去耳环,如此司妤才敢往城门去。
城门严查进城的,对出城的倒只是随便问问,司妤端着一颗心从城门出去,到离城门老远才松一口气。
但她还须找到高盛的营地。
只知离城五十里,还知在京城西边,但她并不知路线,加上一夜担心受怕,此时已是饥肠辘辘,粒米未进。
而她最好赶在天黑见找到营地。
今日有太阳,她踉踉跄跄朝西走,但凡路上见到疑似闲散的男子,便吓得魂飞魄散,怕他们起歹心;见到村落也不敢去讨吃的,一是怕遇险,二是实在不会,最多找老人或妇人问一问路,便继续往前走。
直到下午,她远远见着一条河,长得很像高盛营地边上那条,便觉得有了希望。
更何况她又饿又渴,就算没有吃的,喝点水也好。
便欢喜地往河边去。
穿过一条林中小路便到河边,她急跑过去,才赫然发现那河边竟躺着一群男人,足有四五十人,身边都放着柴刀或是斧头,有几人还拿着环首刀,分明是一群落草的匪寇。
此时这群人也看向她,眼冒精光。
那样的眼神,犹如恶犬看到肉。
她在片刻的怔愣后赶紧转身往回跑。
后面很快传来动静,不用看也知道他们追来了。
司妤几乎要哭出来,这群匪徒又与屈继先那种人不同,在屈继先面前,真有什么事她还能自曝身份,他们杀她之前都要先考量一番,但匪徒却不同……
“救命,救命——”一直没出声的她急得大喊。
但还没跑出那片树林,她便被人一把抱起,那人将她挟在腋下大笑:“是我的了,我先!”
“要不是你绊我一下,怎么也轮不到你!”旁边人说。
“呵,那明明是你自己摔的!”这人说着便挟着她往河边走,司妤惊得一边哭一边喊“救命”,却也知道一切都是徒劳。
最后她无奈急道:“我是公主,你们放了我,我给你金银——”话未完,那人将她扔进了河里。
这一扔让她全无反应,哪怕会水也呛了一口水,还没等她浮出水面,那人便已下水来,抓了她衣服将她脸在水里洗净。
随后一看她脸,既惊又喜,赞叹道:“他娘的,今天走了大运!”说着又将她从河里拎起来走向岸边,周边人都艳羡地看着他,甚至已经想要脱裤子排队。
司妤知道自己完了,她终究是将这一行想得太乐观。
但抬眼间,她却瞧见一队铁骑自远处河边慢慢逼近,当先一人,身穿银光铠,手持掩月刀,雄姿英发,器宇轩昂,于天光与水光中踏马而来,犹如天神。
竟是高盛。
一时间,她以为是梦,又一瞬间,她突然安下心来。
第29章
这群匪寇也看到了远处慢慢靠近的队伍, 不由警惕起来,一边拿起武器,一边胆寒道:“这是……是什么人?”
他们只是落草的土匪, 对方可是正规的军队, 还是骑兵,根本不可能打得过。
挟着司妤的人将她放了下来, 一边盯着前方,一边去拿了边上的环首刀。
有人道:“听说有一群西凉军在附近安营,是什么……高盛的大军,会不会是他们?”
这人回道:“老七, 等他们来了,你和他们说, 我们愿加入他们。”
“好。”
乱世之中, 若有人愿意投军, 那些大官们高兴还来不及,更何况他们这群人都是青壮, 是绝佳的兵力来源。
几人商议间,那队铁骑已袭至跟前, 里面一人上前两步,拱起手正要说话,那战马之上的掩月刀已然落下, 一刀便似切菜般将那人头颅割下,滚出老远, 失了头的身体还没反应过来, 兀自站着。
出手的自然是高盛。
后边的人愣了片刻, 随后立刻拥上去朝高盛砍杀,可高盛拿的是几十斤重的长柄掩月刀, 在挥扫间就已劈杀过来,瞬间便又杀去五六人,骏马闯入贼匪堆里如入无人之境,毫无阻碍就策马奔至司妤跟前,一弯腰,没等司妤去攀爬,单用臂力就将她拎起来,扔到了马背,司妤堪堪坐在了他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