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骑过马,这样的高度,这样的颠簸,都叫她惊惧,下意识就紧紧抱住身前人的腰身。
那一瞬间,刚才他在水光中那天神般的身影与多年前那个少年将军浴血奋战的身影重合,才让她觉得,他们真的是同一个人。
有鲜血溅到她脸上,眼看着刚才那群恶匪一个个死在面前,头颅、胳膊往地上滚落,尸体交织,血流满地,仿佛进入人间炼狱。
原来这就是战争。
不,这还不算,因为这只是西凉军对土匪的单方面杀戮。
高盛并未在人群中恋战,而是骑马载着她冲向前方,远离了那伙匪徒才将她放下马。
他自己并未马上掉头回去,只是看了眼战况,料定无碍便留在了原地,西凉骑军很快就将这群匪徒杀尽,随后留人检查尸身,大部分人往这边来,到两人见面,先下马朝司妤跪拜,随后朝高盛禀报道:“太尉,共有匪寇五十二人,无一活口,我们无人战亡,有一人胳膊受伤。”
高盛点头,淡声道:“原地休息疗伤。”
那人便去吩咐,留两人戒备周围,其余人原地休息。
司妤看着高盛,好半天才开口:“你……好了?”
高盛看她一眼,往河边走,一边走一边回道:“正是,要让公主失望了。”
说完,蹲下身洗了把染血的手和刀柄。
司妤看着他,觉得自己至少要跟他道一句谢,但话到嘴边,却有点说不出来。
最后她什么也没说,到河边洗了手脸,喝了许多水。
高盛起身,见她如此一捧一捧喝水,问:“你要喝多少?这水很好喝么?”
当然不好喝,但也不算难喝,最主要是她饿。
她继续喝了两口水,什么也没说,等回头,就见高盛朝她递来一个干烙饼,在军营中这么久她也知道,这是营中常用的干粮。
她接过那饼,咬了一口,没咬动,试了两三次才将那一口咬下来,却咽不下去,好在她很快反应过来,去河边捧了一口水喝,就着水将那烙饼咽下去。
高盛哂笑一声,一边笑着,一边倒向她递来个水囊,这样更方便。
司妤看出来这是他自己的水囊,本想不要,犹豫一下,还是接了过来,这才道:“多谢。”
喝水时却十分注意,唇齿都没有碰到水囊口。
高盛在一旁看着,私心觉得真有意思,现在竟跟他避讳起来了,两人什么没干过,她连他子孙根都吃过,现在连个水囊都不碰。
他将掩月刀往地上重重一杵,靠在树边,“哐”的一声让她惊了一下,见他只是放刀,便不再留意,又和水吃了几口烙饼,自己也在树边坐下休息。
司妤吃了一半烙饼便饱了,去将水囊重新打满了水,连同剩下的一半烙饼,一起还给他。
高盛随手接过。
这时司妤也缓过气来了,问他:“太尉为何在此?”
高盛回答:“苏检回来了,带回公主的消息,臣想着,以公主的能耐,说不定能哄着屈继先三天不下床,然后倒戈去杀安朝烈呢?那出城自然也不在话下,所以派了几队人出来找寻。”
司妤听出他话里的讽刺,回道:“拿我做玩物,以太尉为始,屈继先只以为我是舞伎,太尉却是因我是公主才亵玩。”
高盛竟哑口无言,不知如何应对。
她却没继续在此事上纠缠,而是在旁边坐下,说道:“薛迈说四日后是安朝烈寿诞,他会在夜间打开城门,以城上白旗为号,让太尉进城。”
高盛嗯了一声。
余后,两人再未说完。
天色不早,须尽快回营,队伍没一会儿就整装出发。
司妤仍是坐高盛马背上,这一次却没紧紧抱着他,而是自己寻了块地方,拽着马鞍。
高盛心里很气闷,他很想知道她前夜是怎么过的,又是怎么从屈继先手上逃出来的,但又觉得要是问出口,显得他很在意她似的。
不过他很想杀了屈继先,先阉了他,再杀他。
队伍很快回到营地,通过李风华之口,司妤才知那伙绿林贼匪已在周围盘旋几日,高盛怕她出城来正好碰到,便准备提前去将伙那贼匪劫杀,这才去的河边,没想到正好她就被他们撞上了。
但话被他说出来,却是十分难听。
她下午又吃了一顿热的小米饭,终于好好睡了一晚。
第二天营中有变动,卢慈与柴进绪都不见了,不知带兵去了哪里,陈滔还在,司妤觉得陈滔好说话一些,趁他休息时请他教自己骑马。
不只想学骑马,她还想学射箭,身在军营,一身本事才是保命手段。
听她提这请求,陈滔诧异又受宠若惊,只犹豫片刻,便连声说好,但凭吩咐。
司妤笑道:“有劳陈将军。”
司妤既是公主,有一张绝美的容貌,平时又是个端庄清冷的人,她对人一笑,难免有一种灿若星月的感觉,让陈滔顿时恨不能伏地叩拜。
于是陈滔带司妤去挑马,事无巨细给她讲解,帮她挑了匹娇小温驯的马。
待讲解完,陈滔便让司妤自己喂马,与马熟悉,他则要去练兵了。
练了一会儿,中场休息,李风华过来。
李风华已为这一战军师,陈滔问他:“军师过来有何事?”
李风华道:“无事,只是与将军随意聊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