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时原兮(41)+番外
两厢对望了一番,萧瑜绮最终放弃了。她与宁初不同,虽然入宫这么多年来,从未担心过失宠的问题,但是岁月流光今非昔比,她不能不在意天子的心意。她问道:“那你有什么建议?”
“姑姑又在开玩笑了。”听闻此言,宁初迅速敛了刚才满目杀意的神情,背靠座椅一脸无辜地说道:“姑姑杀人放火抢劫欺诈做得干净利落一气呵成,怎么如今事情已成,却没想过如何收场吗?”她笑了笑,“我可不信。”
“有是有。”她笑看宁初,大有一副看好戏的状态,“但是凭阿宁刚才所言,我觉得我这收场戏,肯定不及阿宁的精彩。”
宁初继续无辜地看着对方。
对方拿过宁初面前的空茶杯,重新添满了茶水,慢慢移至她面前,微笑着说道:“洗耳恭听。”
宁初一笑,接过茶杯一口下肚,缓缓说道:“姑姑应当不喜欢景妃吧?”萧瑜绮闻言一怔,似是忽然间看见了一条清晰光明的路,宁初继续说道:“皇后病逝多年,景妃如今的权势有一大半都是由于她抚养了太子二十年,我想,她一定不会介意替太子揽下这件事情。”
“可是,景妃也不是蠢人,仔细一想应该也能想通其中利弊,她若是不顺从我们的心意,反而加以利用,我们说不定反受其害。”萧瑜绮沉吟道。
“说来话长,你听我跟你慢慢分析。”宁初清浅一笑,一边说着,一边将再次喝空的茶杯推向萧瑜绮面前。
“殿下。”叶原回府之后不及更衣,便被太子急匆匆唤至水月亭。水月亭处灵浦园之中,为月湖中心一亭,独立湖中,风帘翠幕,仿若绝世独立的美人。太子建此亭的缘由很简单,他偶尔会着家居私服,邀二三好友于亭上煮茗对饮,吟赏烟霞,但实则为了方便不受人打扰地谈话,也不必担心有人窃听。
此刻,一身白衣以师爷之名居住在此处的叶原,便站立其中。他与林长弋在祁州时便分开了,林长弋借给他的衣服,虽然十分华贵舒适,但终显轻浮,所以他一至繁华地带,便立刻换回了惯常的白衣常服。
“这件事情,如何收场?”太子背对着他,听见他的声音后并没有立即转身,叶原可以感觉到太子隐忍的怒意。
“太子不必惊慌,虽然互市一事失败了,但是此行并不是毫无收获。”叶原平静地说。
“三皇子和朱稷三天就收复了祁州失地,而我们呢,谈着谈着对方的首领临时跑回去抢王位去了,关键是结果一塌糊涂!我们浪费了那么多时间精力在这件事情上,要的就是这么一个结果吗?还有那个什么沈清嘉,明明自己得了王令肆意妄为,结果突然间就被抛尸荒郊,这种事情也要孤来负责吗?!”太子此刻隐忍的怒意全都爆发了出来,从得知宁初失踪之后他一直心有不顺,再加上这次的结果实在出乎意料。
“殿下……”
“宁儿呢?”太子不等他回话,迅速问出了第二个问题。
叶原心想这才是太子暴怒的主要原因,他依旧沉静地回答道:“她被萧瑜绮带进宫了。”
“带进宫了?”闻言,太子的怒意渐渐平息了下来,取而代之的是难以理解的震惊。
“看来太子早就知道宁初的身份。”叶原说道。
“她将此事告诉你了?”
“是,毕竟她做了那么多无法以一个小女孩的行为去解释的事情。”
“我对她知之不深,只知道我们勉强可以算作兄妹,就收留了她,其余的事情,都是她想说便说,不想说便不说,府内的事情,从来也是由她去做,你与她相处了两年,应该知道,没有人可以强迫她做什么事。”
叶原微微一笑,太子将之真切地看进了眼里,这么一看,心中的忧虑也消了些许。他听见叶原用自信的语气说道:“所以太子不必忧心,宁儿她,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柔雪寂伤
顺昌十八年的春天,天色如同往常一样如炼似洗,恰到好处的蔚蓝远超出任何工匠的提炼技术,澄澈透明仿佛浸在水中一般,柔和的质感让人看久了忍不住想要伸手触摸。
第一天踏入宫廷的宁初,此刻正懒洋洋地躺在庭院中的卧椅上,时不时将一枚形容甚好的酥酪放入口中,酥酪本是甜腻的,然而萧瑜绮深知宁初的口味,拿来的点心皆浓淡适宜,爽口爽心,一会儿的功夫,一盘酥酪已经见底。
宁初也不着急唤人去拿,她淡淡地看着天空中自在漂浮的白云,觉得整个人都温柔了起来,仿若周围的一切也变得轻了许多。野马也,尘埃也,万物之以息相吹也,她倒是不介意就这样在这里躺上一下午,无所事事,胡思乱想。
然而意料之中的脚步声还是响了起来,脚步声不轻不重,不急不缓,可见来人必是受过严格的宫廷礼仪教习。
宁初忍不住弯起嘴角淡淡一笑,这些人,还真是很简单啊,好歹你过几天再来拜访也不迟啊,亏得她还期待着明天继续无所事事地躺在这儿呢。
来人显然经过精心的装扮,一头青丝被细致地绾起,左右插了好几根簪子,发髻右侧,一支价值不菲的金步摇张扬地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一身华服贵不可言。
穿戴地很华美,只是对于这样一张并不是很有特色的脸来说,有些过于浓艳了。
虽然没见过,但宁初知道她是谁,如此装扮,又如此关心萧瑜绮的人,除了这后宫之中另一个权势滔天的景妃,还能有谁呢?
只不过齐妃的权势是凭着皇上的宠爱,而面前这位景妃的权势,则是借了母家的光荣。
“景妃娘娘。”旁边的两个小宫女俯下身子,恭敬地对来人行礼,宁初虽然很想视而不见,不过显然这样做不合时宜。
于是她怔愣了一下,慢慢地从躺椅上走下来,一向明亮的大眼睛里此刻写满了茫然,只直直地看着眼前这个贵妇人,双手在两边的衣角上捻着,颇有些手足无措。
良久,她才用试探性的语气唤道:“景、妃,娘娘……”说完,仍是直直地望着她,显得单纯而天真。
“你是何人?为何在此?”景妃毫不客气地说起这番话来,似是问责一般。
宁初闻言,似是有些受惊,她垂下双眸,并不言语。
景妃见她十二三岁模样,举止形容皆无教养,又是被齐妃带进宫来的,看见人也不行礼,问话也不知回答,顿时生起一阵厌恶,料定她必是萧瑜绮带进宫来蛊惑皇上之人,只是不知这个姑娘尚未及笄,如何侍奉得了皇上。
“你们主子呢?”这个小姑娘的来历尚且不清楚,但是旁边的两个宫女却是不敢不答话的。景妃以高傲的姿态在宁初原先趟的椅子上坐下,继续问话。
“回娘娘,齐妃娘娘一早便去了紫宸殿,现下还没有回来。”宫女柔声答着。
“一早?”虽然早有准备,但是听闻这样的消息,景妃的心里还是有些不太舒服,“去多久了?”
“到现在,大概一个时辰。”
景妃松了口气,她是花了几番心思仔细打听过后才来的,想来自己的消息还是不够准确,齐妃竟已去了一个时辰,不知什么时候就会回来,她还是赶紧查探才好。
她看着仍在呆立一旁垂眸不语的姑娘,打算好好教导教导她。
原弃妃萧瑜绮重返宫廷的消息就如同她被废出宫的消息一样,再次震惊了整个后宫,归来之时,其身份、权力甚至所受君王宠爱皆无变化,就好像废妃一事从来就不存在。
这件事情极大地震撼了景妃,她这两天几乎没有睡着过,几番来回打听之后,景妃还是对她能被召回的缘由一无所知,所有她试探性派过去的妃嫔,凡提及此事者,皆被皇上训斥了一番,哭哭啼啼地回来了,叫她看着心烦。
而唯一可以打听到的事情,就是当初一个人出去的萧瑜绮,回来时,除却自己,还带了一个小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