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夫人支吾了下, 难堪道:“好好的少卿被贬到办理祭品的衙门, 不是明摆着受人排挤了吗。我们见过了郎子,他也同我们说得清清楚楚,那些关于他的不实传言, 从来没有证据,都是受了个别人的诬陷, 才把他害得声名狼藉。阿嫂合该见见他,真是好端端的人才样貌,哪里像苏月说的那么不堪。”
辜夫人敬谢不敏,“你们会亲,我就不凑热闹了。他是什么样的人,亲戚们也不会过问,日子是他们小夫妻关起门来过,过得舒心就行了。”
三夫人说:“正是不能舒心么,郎子的名声不清不楚,这婚成得多窝囊。要是能官复原职,也算是正了名。”
辜夫人发笑,“你们如今的心气是越来越高了,官场上的事,也是说干涉就干涉的。”
辜颂年道:“这不是背靠大树好乘凉吗,你们苏月将来随王伴驾,自己有了出息就不管堂妹,说出去也不好听。”
这话终于触了辜夫人的逆鳞,她立时拉下了脸,寒声道:“苏月何时说要随王伴驾了?我们自家的事,自家都不知道,你们要是敢胡乱宣扬,我可饶不了你们。”说着从袖子里抽出苏意的供状,鄙薄地扔到了他们面前,“看看上面都写了些什么,我瞧着都脸红。自己不尊重,硬让别人抬举,还有这样强逼人的?我家本也有为难之处,你们跟着来上都,福你们享了,人情我们欠着,也算仁至义尽了。若再贪得无厌,往后大可不必来往,苏意的昏礼我们也不参加,你们爱怎么样便怎么样吧。”
他们这里还在说话,听见了内容的辜祈年举着戒尺,从前厅追了出来,横眉怒眼道:“一家子丧良心的东西,不想着如何立足,如何自强,整天弄这些歪门邪道。阿爹阿娘虽不在了,还有我,今日就让我这做兄长的狠狠教训你!”
说着扬起戒尺抽打上去,啪地一声,放炮仗一样,打得辜颂年直蹦起来,“我都多大年纪了,你还打我!”
辜祈年道:“就算长到一百岁,不长进就该打。从今往后不许再提苏意半个字,她早前在梨园怎么害的苏月,我还没与你们算账。若是非要自讨没趣,这门亲戚往后就断了,你家儿女的事,再不与我们相干。”
辜颂年没有了还口之力,被打得满院乱窜。三夫人惊惶地缩在一旁,直等到大伯撒够了气,才敢上前阻拦阻拦。
其实三房一向对大房心存畏惧,但由来这么胡搅蛮缠过来的,以为到了今时今日还和以前一样。可他们忽略了一点,大房夫妇什么都能忍,唯独牵扯上了苏月这块心头肉,是半丝半缕也忍不得。以前不过是打打秋风,为了三瓜俩枣闹上一闹,钱自然就来了。这回闹得过分,讨起官来,一顿竹笋烤肉加深印象,一切念想就此断了,就再也不敢胡乱惦记了。
“别打了……”辜夫人掖手站在一旁只动嘴,“三郎知道错了。”
辜颂年想溜,又被拦住了去路,打得没计奈何只得认错,“阿兄……哎哟,阿兄,往后我再也不敢这样了,求阿兄手下留情。”
辜祈年打得手酸,方才撂下戒尺,“苏月是女郎,打白溪石得叫上缇骑,我这阿爹却不一样。你要是再敢寻死,我就打你个皮开肉绽,打完了叫人押你回姑苏,从今往后族中人人对你们避如蛇蝎,我看你们怎么办!”
辜颂年这回算是彻底老实了,臊眉耷眼嘀咕:“这么大气性,气坏了身子不值当。以后我再不提苏意还不行吗,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我还有旁的儿女要操心,不能为她一个,弄得族中人都不来往。”
辜祈年没好气地一哼,“你能明白这个道理,可见还未彻底昏聩。”然后板着脸往边上一站,示意他们可以滚蛋了。
三房终于垂头丧气离开了,辜夫人这才道:“一点情面也不留,可是不太好啊?”
“哪里不好?”辜祈年道,“别说苏月帮不了他家这个忙,就算能帮,也断不可帮。他们家的污糟事一出接一出,今天帮完了还有明天,谁耐烦和他们纠缠一辈子。早前我是极不愿意带他们一同入上京的,要不是他们日夜守在门外,早就半夜里悄悄搬家了。”
那倒是,辜夫人想起那时,实在又气又好笑。家里的铺面和房产要处置,难以暗中进行,被他们得知了,他们卖房卖得比他们还快。然后一家一当全装上马车,就这么眼巴巴地守在巷子里,主君晚间出门办事,猛不丁见三郎跳出来叫阿兄,险些吓得魂飞魄散。最后在他们寸步不离的监视下,只得不情不愿带上他们。
其实心里早有预备,日后少不了麻烦,但没想到麻烦来得如此之快。苏意大了,要出阁是理所应当,然而以这样的方式给自己找了个郎子,乍然听苏月说起,实在把人吓得不轻。
反正三房就是这样了,没什么可多想的,辜夫人愁的是自家的事。
“明日苏月能回来吗?要是回来,陛下会不会跟着一块儿来?”
辜祈年看着檐外的长天,也有些发愁,“咱们收了房子和铺面,诚如把女儿给卖了,我浑身上下都透着难受。这两日细想了想,要不然把手上的钱财全拿出来吧,房子和商铺权当咱们买下来的,这样也不必受制于人,你看怎么样?”
辜夫人思前想后,很是为难,“光是咱们一家好办,这不是全族都来了吗,咱们这点钱财哪里够使。再说你有钱也没处送,难道还能装了箱子运进宫去吗?敢堆到人家面前,不怕人家砍了你的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