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次日落(139)
主卧里多了很多原本只在客卧才会出现的东西,黎乐床前的相册,黎乐挂起来的衣服,黎乐藏在柜子最深处的奖杯和报纸……现在全部被摆在了一眼就能看见的地方。
黎乐望着曾经的荣誉,仿佛被一记巴掌狠狠甩在脸上。
他本应该更加绚烂,如今只剩下看不见尽头的颓败。
他摸着那份拍了自己的照片并在旁边用大大字体写着“a rising star”的报纸,那是他第一次参加国际音乐比赛拿下了冠军。他本该继续追求梦想,却没想仅半年不到他就遭遇了一系列的打击,唐至的离开,被堵在暗巷的求生不得,父亲的离世,以及康信的全盘崩溃……
他以为路之恒是救赎,却没想到是推他入深渊。
背后被人拥着,拉进一个熟悉又热切的胸膛,alpha的声音低哑又缱绻:“阿乐,我好想你……”
黎乐心中可悲的笑着。
这个“想”掺杂了太多太多,十次有九次半都是为了性,剩下半分则需要他做一些事而放出的诱饵。比如,两年前在乔家晚宴上让他去套话。
你看,他从前就是这么好哄,就是明知道却心甘情愿被利用。
但现在他不会了。
黎乐一个肘击怼到他的胸口上,趁着路之恒倒抽冷气时迅速闪到一边:“离我远点。”
痛让路之恒清醒了几分,见黎乐防备的盯着他时,他突然明白过来。
“不是的,不是你想的那种!”路之恒立刻上前去和他解释道:“你刚出院,我怎么可能会要求你和我做那个?我是真的很想你,想每次回家你都会跑到门口迎接我,想每次你依偎在我身边说着很爱我……”
还想念黎乐每次见到他时露出的娇嗔,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谨慎提防。
他又不是什么洪水猛兽,他只是想抱一抱一见钟情的人,吻一吻他的伴侣的额头,说一说这十几天来,不,这长达五年的思念。
他也不是什么精虫上脑的低等动物,他也不想总是用那种暴力对待黎乐,可从前黎乐根本不听他的好言相劝,他只能想到这种最快捷最有效的惩罚方式。
他每往前走一步,黎乐就往后退一步。他们始终保持着相对安全的距离,由黎乐主导,也由黎乐控制。
“……好,我们不闹了。”他终于停下来,黎乐也没有再躲。
路之恒心头浮起一片酸涩,哪怕这几天他一直在解释,可他的阿乐还是讨厌他。
是不是无论他说什么,黎乐都不会再对他笑了。
他变了,可他又是什么时候变的?那次车祸吗?可都过了那么久,他还是在意一个别人的孩子吗?
可那究竟是谁啊!
那时候黎乐只喜欢他,黎乐只爱他,他没有被标记,他身上密密麻麻的红痕全都是他的印记……
突然灵光一现,一个近乎被他遗忘的事情重新涌入脑海。
想到那次他把亲子鉴定摔在黎乐面前时他不可置信的模样,想到黎乐匍匐在地上求他相信一次的恳切,想到黎乐夺眶而出的绝望的眼泪……路之恒突然有些呼吸不上来。
黎乐这么在意这件事,也许他真的有冤。
若是这样,那么报告是有问题的,那么最终的结果是假的,那么杀了孩子的是……
不会的,绝对不会的。
路之恒下意识反驳,是黎乐背叛了他,那个孩子就是别人的!
他不会是害死自己孩子的凶手!
黎乐那么勾人,他喜欢勾引alpha了,所以只能是黎乐的错!
他慢慢弯着腰,只有弓着才能让几乎使他淹没的不安不再那么压抑,可他又深深知道,假设一旦成立,那么很难推翻。
他甚至不敢去看黎乐,他怕看到那双失望的眼睛。
他快速的说了一句“你好好休息吧”就匆匆出去,关上门的那一刻,他从未觉得心跳如此的快,如此的乱。
而在屋里的黎乐静静站在原地,良久,他撕下了报纸,连同相册和奖杯放进一个纸袋里,他本想从窗口扔下去,可沉甸甸的又让他舍不得这过去的美好回忆,于是全部塞到床底,归于黑暗。
他应该重新开始,而不应该继续沉溺在从前。
·
一连三天,路之恒都睡在书房,再没进主卧一步,也没有和黎乐说一句话。
黎乐乐得如此,他找到了自己的身份证,还在同个抽屉里发现了之前落在老宅的手机。手机已经没电自动关机了,他找了根充电器充了十分钟,然后给乔温言发去了短信,告诉他一切都好。
刚发完消息,房门就被敲响了,随即路之恒走进来。
黎乐没理他,可路之恒直直朝他走来,一把抓住他的手腕:“跟我走。”
他的声音又低又沉,仿佛淬了冰一般冷冽,沙哑中透着微微的颤抖,像在压抑什么,也像遇到了某种难以承受的恐惧。
黎乐试图甩开他的手,可他的劲太大了,捏的骨头快要裂开了一样。
晦暗的目光将他完全笼罩,黎乐头皮发麻。
“找到了。”路之恒的声音再次响起。
黎乐皱眉,不明白他什么意思。
“你要找的人抓到了,现在就在警局,那个人叫……吴弛。”
第65章
去警局的路上, 路之恒一直在观察着黎乐。
当他知道吴弛是明德医院的医生并且还是化验科时,他立刻就想到了当初的那份亲子鉴定报告。可他还是不明白,两年过去了, 明明结果已经很清楚了, 为什么黎乐还要追查?
他如此锲而不舍, 是想证明什么?
那天的猜想又一次浮现脑海,他下意识想要抹杀, 可适得其反却越来越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