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论相貌,靳昭绝不逊色于任何人,便是在一众身材高大、面貌俊朗、气势不凡的年轻侍卫中,也十分出挑。
他肃着脸,驾马在队伍左侧查看情况,一双幽蓝的眼带着专注与警惕,有种比平日更吸引人的沉稳。
也不知是不是心有感应,他的目光自前方太子所乘的马车上略过后,便朝后看来,隔着那么远的距离,一眼就看到下巴枕在胳膊上的她。
两人遥遥对视,目光皆有闪动。
靳昭十分谨慎,目光只在她身上多停留一瞬,便又迅速移开。
云英嘴角本就是噙着笑的,对上他时,笑意悄悄加深,却不敢如在宫外时那样放肆,她知道自己与那些能骑马的小娘子们不一样。
而紧接着,她就发现,除了自己,那些骑马的小娘子中,也有人在瞧靳昭。
与她的小心紧张不同,那些出身高门的闺中女郎们可以光明正大地打量这个年轻英俊的郎君。
不知怎的,她心中感到一丝难受,连忙放下车帘,不再多看。
一个时辰后,队伍在城门外的一片空旷之地暂歇下来。
小皇孙在马车停下之际翻了个身,抻抻笑胳膊,咂咂小嘴巴,竟是没醒,继续呼呼大睡。
丹佩和绿菱亦有些犯困,懒懒地跳下车,站在一旁一面活动手脚,一面看着小皇孙。云英本也欲留在此处,却忽然瞧见余嬷嬷也已下车,身边没有内监回话。
她赶紧同丹佩说了声,便匆匆上前。
“嬷嬷请留步!”
余嬷嬷停下脚步,那张严肃而凌厉的脸庞转过来,云英不敢耽误,连忙说明自己的来意。
“先前殿下开恩,准奴婢每月出宫一日,探望孩子,如今要在行宫住数月,不知此事还作不作数?”她问得急,又生恐自己太过鲁莽,惹余嬷嬷不快,忙躬身补道,“嬷嬷恕罪,奴婢本想前几日便来问,然见嬷嬷实在繁忙,不敢叨扰,这才耽误至今。”
余嬷嬷那双锐利的眼睛迅速将她打量一番,却没回答,而是指指不远处的太子车架,道:“此事我做不得主,穆娘子,你还是亲自去请示殿下吧。”
云英愣了下,正要问何时,她便又说:“眼下殿下还未走远,你去吧。”
无法,她只得在余嬷嬷的注视下,来到那辆在所有的车马中,仅次于天子御驾的那一辆车旁。
到底已在车上待了整整一个时辰,萧元琮大约也有些累了,已自车上下来,站在一旁同一位年轻郎君说话。
那位郎君看起来与萧元琮年纪相仿,眉目清秀,颇有几分敦厚文静的气质,恍惚间与萧元琮有细微的相似。只是他的脸色比本就白皙的萧元琮更加苍白,倒像是久病之人,常年待在屋里,不大见到日光的样子。
他面带微笑,侧身与萧元琮说话,先一步看到从后头走来的云英,便对萧元琮示意。
萧元琮略一转身,这才瞧见云英。
“怎么这时候过来了?”
他的话音里听不出喜怒。
云英已有许久没再单独见过萧元琮,如今面对面站着,莫名有种生疏感。
“奴婢有事想请殿下示下——”
她话还没说完,前方跟随圣驾的队伍里,普安公主萧珠儿的马车便驶近停下。
“大哥。”萧珠儿从车中探出脑袋,在婢女的搀扶下,从对她来说略有些高的马车上下来,又转而对着萧元琮身旁的那为年轻郎君唤了声“秦家表兄”。
她今日穿了身青翠的褶裥裙,站在处处泛着金黄的秋日画卷中,颇有些嫩绿新鲜,同一个多月前瑟缩胆怯的模样比,已显得开朗多了。
没别的原因,只是经了中秋的事,萧琰命人给她母亲齐采女请了御医,将身子调养得好了许多,而郑皇后如今还未与皇帝完全和好,自也没心思磋磨她们母女二人。
“珠儿?”萧元琮扬眉看着她,“可是有什么事?”
虽是兄妹,却是同父异母,加之萧元琮自生母秦皇后去后,便一直住在东宫,兄妹两个鲜少有机会见面,因此并不比旁人更熟悉。
不过,萧元琮自小脾性温和,对她们母女不曾苛责过,是以萧珠儿心中对这位长兄到底有几分敬意与温情。
“珠儿来给大哥请安,”她笑着行礼,目光一转,落到一旁的云英身上,有些小心地说,“也想向大哥先请示一番,等到了行宫,珠儿闲时想学一学骑马,到时,能否请穆娘子陪在身旁?”
说来惭愧,她这个公主长到十六岁,来行宫的次数却屈指可数。过去,因为郑皇后厌恶,她们母女几乎没有伴驾的机会,她关于行宫所有的记忆,几乎都来自幼时。
那是郑皇后还只是贵妃之时,宫中事不全由其做主。
萧元琮看一眼云英,自不会问她们如何熟识,只说:“此事不必问孤,你只问云英愿不愿意即可。”
几人的目光一同望向过来,云英赶紧露出笑容,对萧珠儿道:“奴婢多谢公主殿下信赖,只要不耽误照顾皇孙,奴婢自然万分愿意。”
“那便说定了,到时我来寻你。”萧珠儿说完便要告辞。
原地歇息的时间有限,一会儿队伍就要继续前行。
马车边的杌子还在,萧珠儿在婢女的搀扶下踩上去。
就在这时,一阵秋风迎面而来,吹得裙裾浮动,边缘的一块恰被踩在杌子上,刚要上去,裙摆一阵拉扯,扯得她身子一歪,就要跌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