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冲都尉……”云英轻声重复一遍,“那是常驻西北的守军将领……”
“是啊,”萧元琮叹了一声,饮了杯热茶,“常驻西北,他与父皇关系亲密,他的话,父皇总是更听一些,若父皇点了头,那这一回,恐怕连孤也没法再将他留在京都了。”
这一声叹,多少有几分真情实感。
这些年的争斗中,萧琰几乎没有主动出手过,与之有关的事,几乎都是郑居濂和皇后在背后谋划。照郑家一贯的行事,他们想保住南衙军的位置,多是要想方设法将靳昭拉下马,就像上次中秋的那场局一样。
他防了许久,没想到最后萧琰会出手,的确在意料之外。
不过,他并非毫无招架之力。
云英的心中忽然有些空。
萧元琮伸手,食指轻抬她的下巴,凑近几分,道:“怎么,害怕了?怕他因为此事而抛下你?”
云英咬着下唇没有说话。
“云英,你也知晓他是个有抱负之人,对不对?你舍得教他眼睁睁看着机会从眼前溜走,继续像过去那样,一辈子留在京都,从此只能在梦里实现沙场征战的抱负吗?”
如果从来没有实现的可能,兴许不会放在心上,就像过去那样,偶尔一想,压在心里,不会觉得遗憾,可如果曾经有机会实现,却因为种种原因而被迫放弃,那才是一辈子的意难平。
“又或者,你愿意离开京都,随他远赴边地?”
这话萧琰也曾说过,可是萧元琮与他不同的是,后头还加了一句。
“即便你愿意,你的孩子又要怎么办?武成柏是功臣之后,只要他将事情闹到京都府衙,闹到圣上面前,一个‘孝’字,就能将孩子从你身边带走,你愿意抛下孩子,自己跟着靳昭离开吗?”
提到孩子,云英立刻摇头:“不,我不要离开阿猊!”
她也不要离开京都。
萧元琮看到她的反应,露出一抹笑容。
他凑近她的耳边,目光落在她的脖颈间。
白皙柔嫩的肌肤,被衣裳遮掩住一半的纤细弧度,在灯光下美丽极了,时时引诱着他,要在这一截如白玉似的肌肤间留下自己的痕迹。
他眯了眯眼,没有放纵自己的欲望。
“孤可以帮你保住你的孩子,从此不受武成柏的威胁。不但如此,孤还
能许他日后的大好前程,他本就是侯府的小郎君,该有配得上身份的前程。”
说完这句话,他又退开,托在她下巴上的手也收回来。
“还有几日就是正日,如今既已回京都,孤便不阻你回去看孩子了,就后日吧,腊月二十八,孤准你出宫一日。”
这时候让她出宫,显然就是给她个机会同靳昭见一面,做个了断。
“多谢殿下开恩。”这是第一次,云英听到可以出宫见阿猊,却并没有那么欣喜,更多的是无措和不服。
临告退前,她到底不服输,还是多问了一句:“殿下先前说过,若中郎将与奴婢不改初衷,便会成全,此话可还算数?”
萧元琮的动作顿了顿。
片刻后,他转过身,微笑地看过来,那张带着温润佛相的俊逸脸庞映在烛光里,忽远忽近。
“孤既说过,自然作数。不过,孤也说过,有些事,人总要权衡利弊,放弃些什么,才能获得更长远的利益。”
第67章 自私 对不起。
年前, 普安公主出嫁的日子已经定下。
为尽快将联姻之事坐实,牢牢笼络住吐谷浑这个盟友,萧珠儿离京的日子定在正月十六, 上元节一过,便要带着朝廷千挑万选出来的侍从、懂得农桑匠造等各种手艺的工匠们, 随着吐谷浑的使臣一同上路。
而在此之前,更紧要的还是西北边事。
腊月二十六的夜里, 京都又下了一场雪,地上积起厚厚一层, 融了一整日,到腊月二十八的清早,仍有小半。
云英一早换上防滑的皮靴, 披着大氅, 将自己从头到脚裹严实了, 便踏着微弱的熹光往宫门处行去。
宫门, 乃至城门开关的时辰未变,只是隆冬时节,天光渐短, 一直到云英出了宫门, 天还未大亮。
这一回出宫时间定得仓促,但靳昭显然已知晓此事,仍旧事先让熟识的那名车夫等在宫门外。
他双手插在袖中,正站在车前跺着脚, 见云英出来,半弯下腰,探过来仔细看了片刻,才认出来, 赶紧牵起马走近。
“娘子快上车吧!”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上回风雪里的事,车夫见她坐上了吴王的马车,还有侍卫将他护送回城,这一次再见,他的态度越发殷勤。
云英向他问一声好,行至车边时,才发现又变了样,像重新打造过了似的,看起来已像个小官家里自备的马车。
车夫看出她的反应,忙解释道:“上回那位护卫将我送回来之后,马车并未坏,只是车轮浸了太多水,得换换轮子,谁知那位护卫直接给了我一大笔钱,让我直接重新打一架车,那钱我也不敢留,便都用来打了新的马车。只是这样的车可不能用来在外跑生意,只能用来接一接娘子!”
原来是萧琰给的钱。
云英上去后,心里总有些别扭,不似先前,知晓是靳昭的手笔后,除了感激,并无太多不安。她打心底里排斥萧琰,不想和他有太多牵扯。
不过,她很快想通了。这个恶人先前欺负了她好几回,该让他多破财——最好多遭灾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