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英眸中冷色更甚,灵巧的手指没有一点松懈,也较着劲儿似的,让他咬紧牙关,再说不出话。
“谁说奴婢想要嫁给太子殿下?”也不知过了多久,久到他脑袋发懵,眼前开始出现一片片白色光晕,她才扯了下嘴角。
此刻,冷情的面上再不见往日的柔弱无害:“奴婢出宫去,带着阿猊好好过日子,不行吗?”
萧琰愣住了,他被她逼到无法卸力,只能更加大攥着她手腕的力道,眼睛却亮得惊人。
她不想嫁给太子,竟想着出宫!
一种难以言喻的惊讶在他的脑海中如烟花一般爆裂开来。
他忍不住俯身,想将她拉近了亲吻。
云英别开脸,由着他的唇瓣擦过她的耳垂边缘。她慢慢抽回已经有些发麻的手,从怀中取出一块素帕,细细擦拭手心和指尖。
萧琰仍在喘息,同时垂眼望着她慢条斯理的动作,眼眶不自觉发红。对他来说,仍旧只是暂时的慰藉而已。
就在这时,他忽然屏住呼吸,整个人像弓弦一样绷紧,目带警告地看向她。
有人过来了。
云英显然也听到了,那踩在木板上,由远及近的细微声响。
“穆娘子可在?”是王保的声音,“殿下挂心娘子,特命我送一盏红枣汤来给娘子暖暖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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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萧琰的海量相反,傅彦泽在饮酒酬宴这些事上十分不擅长。
他为人刚直,虽文采斐然,写得一手好文章,但最不屑那一套溜须拍马的吹捧华章,再加上酒量甚浅,所以,在宴席上总不是最如鱼得水、引人注目的那一个。
可是,他年纪太小,名声太显,如今又受东宫如此青睐,免不得引来同窗们的一阵吹捧,那风头,竟似比状元郎还盛。
被一连灌了不知多少杯酒下肚,案上的瓜果炙肉,却只来得及动了三五口,撑到此刻,已然是极限。
趁着众人继续往状元郎身边去时,他赶紧起身,一个人胡乱地往后面的厢房行去。
有宫女想要过来搀扶:“傅探花,您当心脚下,可是要去厢房?再有几步便到了,奴婢可为您带路——”
那是个规规矩矩的寻常宫女,上来搀扶也是因为瞧他脚步虚浮,动作极为自然,不过,也许是这位年轻的探花郎生得太过俊秀,此刻又饮了酒,一张白皙清秀的脸庞间,还带着两抹红晕,看得那宫女莫名有些羞涩。
春风得意的少年郎,开宴之前还是清新脱俗的样子,此刻已是面若敷粉、唇若施朱的模样。
宫女的动作迟疑了起来,眼神间,更是带上了掩不住的紧张。
清风拂过,悬于廊上的灯轻轻摆动,眼前的光影也随之模糊起来。
傅彦泽一手撑在栏杆上,抬眼瞧见灯下一身翠色衣裙的女子,脑袋里不知怎么,就想起另一个人。
他这才反应过来,原来今日,那个女人也穿了和众多宫女一样的衣裙,可为何他竟能一眼在人群中发现她?
难道是因为她跟在太子的身边?
傅彦泽的脑海有片刻空白。
就在那名宫女的指尖要触到他的衣袖时,他忽然回神,抽回自己的袖袍,扶着栏杆迈出两步,好离她远一些。
那张稚嫩尚未脱尽的清俊脸庞,虽还敷着一层浅粉,神情却已是肃然正派。
“不必了,多谢娘子好意,既然就在前面几步,我自去便可。”
说罢,挺直脊背,拖着不甚平稳的脚步,继续前行。
第97章 生事 云英,怎么是你?
云英半侧着身, 站在萧琰的怀中,整个人都僵住了。
她屏息凝神,抬头对上萧琰严阵以待的警惕目光, 意识到他其实也一点都不想被人发现,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只要他肯配合藏在这儿, 她将王保打发走的把握便大一些。
“来了。”
她一面往门边行去,一面迅速低头, 查看自己完好无缺的衣裳,小心地将背后被萧琰揉皱的衣裙抚平。
只有两步距离, 不疾不徐,很快便走完了,王保从声响便能判断出她方才大致在屋里的什么位置。
“王内官, ”她笑着将门扇拉开, 对上王保不露声色的面孔, “这点小事, 怎好劳烦您亲自跑一趟?”
王保可是尤定的干爹,东宫的内监总管,平日贴身随侍在太子的身边, 地位与余嬷嬷不相上下。
她说着, 连忙伸手接过王保手中提着的敞口食盒。
盒子小巧极了,比巴掌大不了几圈,里头盛一盅红枣汤,既轻便, 又不易泼洒,恰到好处。
王保的眼神在她身上停留一瞬,紧接着,若有似无地在她身后空荡荡的屋子里环视一圈。
屋子很小, 几乎一眼能望到头,若非要说有什么死角,便只有她身侧两扇敞开的门扉之后了。
寻常人绝不会想到门扉后头藏着人,可王保心细,留意了她方才的脚步,没有立刻离开,而是面带笑意地站在门口,慢慢道:“也是殿下关心娘子。娘子如今可好些了?我瞧着,脸色似乎比来时舒展一些。”
云英知晓他已有疑虑,一颗心不禁跳动得飞快,面上却尽力显出一分愧色:“奴婢惭愧,竟令殿下这样挂心。现下已好多了,方才用了蛋羹与汤饼,热腾腾的下去,焐出一身汗,正要整一整仪容,将食盒送回膳房去,既然殿下又赐了红枣汤,我便稍等片刻,再一并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