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经意间,解释了额角的薄汗,与方才站在门边的原因——是为了整理衣裳。
王保的目光从屋里案几上已收好的一只食盒上掠过,没有说话。
云英没等来他的回应,一时摸不准他到底信了没有,心中更加紧张,因怕自己一直盯着他会引起他更多怀疑,便暂将目光移开,落到外头的长廊上。
这一眼,却正好看到长廊西面的一道身影。
青灰的衣袍,清俊修长的模样,正是在宴上出尽风头的傅彦泽。
她心中一动,不禁“咦”了一声:“那是傅探花吧?看起来喝醉了,怎么身边也无人服侍?”
王保闻言,果然立刻顺着她的视线往回望去,就见傅彦泽扶着廊边的凭栏,慢慢坐下,白皙的脸上有醉酒的红晕,身边也的确空空荡荡,无人搀扶。
那可是太子为皇孙钦定下的老师,将来必是东宫的中流砥柱。
云英顿了顿,见他的注意力已被吸引,这才往后退一步,问:“王内官辛苦一趟,可要进来坐一坐,歇息片刻?”
王保自然要过去询问傅彦泽。
他笑了笑,摆手道:“殿下还吩咐了给吴王殿下送一碗醒酒汤,只是方才未寻到吴王殿下,这才先到了你这儿,一会儿还要过去呢。”
言罢,他拱了拱手便离开了,朝着傅彦泽的方向行去。
“傅探花,”他脚步加快,满是关切,“可是
宴上饮酒太急,有些醉了?不妨先进厢房歇一会儿,老奴已备了醒酒汤,一会儿便给您也送一碗来。”
坐在栏边的傅彦泽已缓了口气,闻声抬头,看到王保的面容,一下想起这是紧跟在太子身边的一名内监。
“多谢,我——”他正要答应,目光忽然看到此人身后不远处的一道门。
那是一间厢房的门,此刻正被人从屋里缓缓阖上,看起来并不起眼,起眼的是屋里关门的人。
就是那个女人。
不知怎么,傅彦泽后背一凉,整个人都清醒了许多。
“不必了,我方才坐了片刻,已好多了,离席时间不能太久,我一会儿便回去,内官不必为我担忧。”
他说着,一手扶在栏上,站起身来,修长的身影立在灯下,最初那一瞬的摇晃过去后,就变得笔直挺拔,宛如青松。
王保看他一眼,点头:“也好,那奴婢一会儿便让人将解酒汤送到探花郎的坐席上。算时辰,圣上一会儿该来了,可怠慢不得。”
这是一句委婉的提醒,傅彦泽听懂了,肃然点头,拱手道:“如此便有劳内官了,我这便回去。”
王保看着他转身离去的背影,满意地点头,随即自己也快步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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厢房中,云英坐到窗边,从食盒中取出那盅红枣汤,一边饮,一边看着廊上的情况。
直到看到王保彻底离开,才放下手中的瓷盅,起身道:“好了,人已走了。”
萧琰隐在墙边的身影这才逐渐放松下来。
“你倒是很镇定,”他嘴角含着笑意,回想她方才的表现,竟然有些刮目相看,“好像天生会逢场作戏一样。”
云英听到他的话,愣了愣,迅速回想一番,这份强作镇定的“本事”自然不是天生的。
好像从进入东宫开始——或者说,从决定自城阳侯府逃出来开始,她就一点点变了。要隐瞒的事,和要隐藏的心思逐渐增加,她被迫变得“镇定自若”。
“想在这里活下去,就该如此。”她说着,上前两步,却没走到萧琰的面前,而是站在半开的窗扇边,目光看向外面,留意四周是否有人经过,“殿下也该走了,王内官还在找您,您方才应该也听到了,况且,一会儿圣上该来了。”
趁着眼下一群宫女才经过,四下暂无人,正是离开的好时机。
萧琰站在窗后,与她相隔不过两三寸的距离,可一个在灯下,一个却在阴影里。
“真没良心,你那样利用我,便不打算好好回报了吗?”他也说不清为何,心中总有那么点不甘,不算强烈的情绪,却一直不上不下地吊着。
云英侧目,静静看着他。
他当然知道她在利用他,可是他难道就不是有意的,要在太子的身边埋下一根刺?
“奴婢欠您的人情,留着不好吗?”
尽管两人之间地位悬殊,可是谁知道以后会怎样?也许,萧琰也有需要她帮忙的那一日呢?
她半边脸颊隐在窗扉投下来的阴影里,另外半张脸则映着窗外廊下的明亮灯光,一边朦胧而模糊,另一边却清晰明亮,分毫毕现。
萧琰没有拒绝。
对方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思,两人都心知肚明。
“那便留着,”他扯了扯嘴角,“你欠我的,总会有你要还的一日。”
临走的时候,他还不忘恶意地回头,轻声说:“若他真的满足不了你,也可以找我,这个不算人情。”
说完,在云英猛然羞恼的目光中,翻窗快步离开。
这个祖宗,有时实在有教人气恼的本事。
云英愤愤取出香粉,对着铜镜又仔细修补一番。
时间不多了,她得抓紧些。
很快,面色重新变得有一丝苍白,她收好香粉,将两只食盒提在手上,出了厢房,朝膳房行去。
圣上将至,膳房中又分好了要添的菜式与酒水,搁在廊边的长台上,让各位负责伺候的宫女们自来取了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