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瑶闭眼细思,便能记起戚归禾、左良沛、断头的小侍卫、断手断脚的女将军……还有被她一剑斩首的羯族少年。
那时的战场尸骨遍地,生灵涂炭,此时又是繁花似锦,绿草如茵。死者不可以复生,亡国不可以复存,只愿活着的人在地上安心度日,死去的魂在地下安宁长眠。
华瑶心中这样想着,手也放下了马车的车帘。
她往后一躺,直接枕在了谢云潇的腿上。
她和谢云潇共乘一车,车内没有外人。因此她十分放肆,全然不顾半点礼法。
谢云潇提醒道:“殿下。”
谢云潇的武功臻于化境,他的肌体冬暖夏凉,冬天如暖玉,夏天如冷玉,真让华瑶爱不释手。她抓着他的手指摩挲,漫不经心地问:“你叫我干什么?”
“晋明的车队与我们相距不远,”谢云潇提醒她,“你应当多加小心……”
华瑶打断他的话:“晋明风流成性,他是浪荡惯了的人,经常在马车上宠幸侍妾,他的品行比我坏多了。”
谢云潇的指尖摸到了她的下巴:“除你之外,高阳家的人,果然没一个好东西。”
华瑶很有自知之明:“你胡说,明明我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谢云潇淡然道:“你待人很好,恩威并施,治下有方。你常怀怜悯之心,对老弱妇孺总是格外关照。”
华瑶随口道:“嗯,不错,你再多夸几句,我喜欢听。”
谢云潇却不再言语。
车队行驶在宽阔大路上,前方还有拱卫司的高手开道,拉车的骏马飞驰如风,车厢依然平平稳稳。
华瑶的兴致更浓。她仔细地打量谢云潇,见他今日穿着一件单薄的月白色夏衣,衣带系得十分紧密。她就把他的衣带绕在指尖打转,转了几个来回,又跨坐在他的腿上,按住他的肩膀,亲亲热热地同他接吻。
第45章 薄暮方觉晓 贪恋红尘,执迷不悟……
谢云潇的长相堪称完美无缺,兼有一身傲骨,他的性情如此清冷,真像是超脱了俗世凡尘。他心里在想什么呢?应该也有几分尘情俗念吧。
华瑶按着谢云潇的肩膀,认真地亲了他一会儿,摸索着解开他的衣带。她的指尖才刚挑开他的外袍,他立即捉住她的手腕:“出门在外,多少双眼睛盯着你,真要白日宣淫?”
华瑶立刻偏过头,不再看他:“宣什么淫,才没有呢,我根本就没打算碰你。”
她原本是想把自己的手贴在他的胸膛上,探究他的心跳。她并未做出过分的举动,他的语气如此严肃,她觉得他太正经了,话也说得也太严重了,他们之间也没什么意趣了。她毫无一丝眷恋,转身坐到马车的角落里,撩开窗帘,放眼观赏风景。
正当仲夏时节,车队驶入鱼米丰饶的秦州,穿过河上一座大桥,桥下烟波浩荡,木舟渔船,穿行其间,泛起一道道水纹,远处的河面十分空阔,连通着渺远天际,华瑶看得出神,隐约听见谢云潇仍在平复呼吸。
谢云潇的武学境界登峰造极,气息吐纳一直是悄然匀净的,但他被华瑶亲过以后,心境会有些起伏,像是深陷于红尘,为七情六欲所扰。不过,他似乎很会克制他自己的意念,华瑶从未见过他意乱情迷的样子。
思及此,华瑶偷看一眼谢云潇,才发现他早已整理好了衣裳,他的仪容很是干净整洁。他正在安静地读一本书,恰如他们初见时的那一天。
月白色锦缎衣袖从他腕间滑落,他挑动一页薄纸,指尖轻轻地抵在一行字上,这本书就仿佛是一本遥不可及的天书。
华瑶凑过去细看,谢云潇又问:“秦州的风景如何?”
华瑶一本正经道:“极美,极标致。”
谢云潇也没看她,只问:“你形容的是风景,还是别的什么?”
华瑶与他隔开一尺距离:“我可不敢告诉你,免得你又要怪我白日宣淫。”
她所说的这些话,既是她心中所想,又有调侃的意思。等她到了京城,必须处处小心,时时谨慎,再也不能寻欢作乐,更不能与谢云潇同宿一榻。谢云潇是谢家的公子,谢家又是大梁朝第一世家,礼节分明,规矩森严,清流之名显著于天下,决不会允许华瑶把谢云潇随便拐走。
谢云潇的家世确实很好,但也有些麻烦。他的出身注定了他只能做公主的正室,那就少不了三书六礼、三媒六证。
华瑶想把谢云潇娶进家门,必须先求取太后、皇帝的两道圣旨,再把聘礼送到谢家府上。钦天监仰观天象、礼部拟订章程之后,这一桩姻缘才算是确定了。这么一想,华瑶觉得有些繁琐,但也没有别的办法。对于华瑶和谢云潇而言,此时成婚,他们二人都能得到好处。
华瑶斜倚着一只软枕,自言自语道:“镇国将军在月门关、雁台关打了胜仗。你和我剿灭了岱州贼寇,守住了凉州雍城,追收了一大笔税款,再加上你文武双全,家世显赫,如今你风头正盛,应是峥嵘头角的人物……”
她叹了一口气:“但是,我父皇十分忌惮你们戚家,我皇兄一心将你除之而后快。倘若你留在官场,又立下什么了不得的功绩,于情于理,父皇必须重赏你,给你高官厚禄、封妻荫子,这是皇族无论如何都不愿看到的局面。你在岱州、凉州已经展露锋芒,即便你拒绝了封赏,也只会惹来更多猜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