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个月中旬,若缘被一位武功高手打伤,失足摔进了冰湖,卫国公的侍卫把她捞了上来,但她不幸感染了寒症,辗转病榻一个多月,总算捡回了一条命。
若缘的驸马卢腾一直在尽心尽力地照顾她。卢腾侍疾多日,若缘昏迷不醒,卢腾的一颗心也疼成了两瓣,生怕妻子有什么三长两短。
若缘病痛难忍,不知自己身在何方,经常喃喃地喊着娘,一声声的,像没长大的孩子:“娘,救救我,娘……我怕……”
究竟害怕什么?她没有讲清楚。
如今若缘刚刚恢复过来,太后、皇后就传她入宫觐见,兴许是担心她的病情吧,卢腾心想。他握着若缘的手腕,若缘瞟了他一眼,只见他的俊秀面容显露出苍白之色。
若缘一言不发,把头转向另一侧,御道上禁军林立,戈戟森严,琉璃宫灯照亮一条漫漫长路,直通太后居住的宫殿。
卢腾凑了过来。他的气息温热而舒缓,隐含一股浅淡的梅花香。他也算是出身名门,自幼修习调香之道,百花之中,他独爱梅花,尤其是白梅,与雪同色,雅洁单纯,就像他的妻子一样。他搂住妻子的细腰,指着窗外说:“三公主的马车,就在前头。”
若缘咬唇,心下暗道:三公主来干什么?
卢腾还说:“阿缘,你的姐姐和姐夫也关心你。”
“姐姐?”若缘微笑,“三公主只有高阳华瑶一个妹妹。”
第96章 庸情寡性 “驸马出言无状,恳请娘娘原……
卢腾宽慰道:“上个月你养病的时候,三公主派人送来不少名贵的药材,四公主原先也给你送过厚礼。她们都是你的亲姐姐,顾念着手足之情……”
若缘忽然说:“你不晓得她们是什么样的人,就不要为她们争辩了。”
卢腾哑然。
半晌之后,卢腾才讲出一句:“阿缘,我们在京城不争不抢,安安稳稳的,过好自己的日子就行。”
他搭着她的袖摆,但她甩开了他的手:“我想安安稳稳地过日子,谁又能保全我的性命?!那天要不是侍卫来得及时,我早就溺死了!你眼中所看到的,就该是一具冻僵的尸体。”
卢腾本就不擅长与人相处。他听见她的语声中含着一丝怒意,不由得再度陷入沉默,马车还没停稳,她竟然撂下了他,独自走出马车。
临近戌时,天更冷了,料峭的寒意侵蚀着若缘的五脏六腑,她抑制不住身体的颤抖,双腿直打哆嗦,好似深秋飘零的落叶,既狼狈又可怜。
若缘倔强地仰起头,环视这座巍峨的皇城。此处就像一个巨大的牢笼,所有人都被锁在笼子里,人人追名逐利、捧高踩低。若缘想逃也无处逃,挣不断身上的枷锁,只好奋力一搏。
卢腾还在她背后追她:“阿缘,阿缘!”
天冷地滑,卢腾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幸有一位侍卫眼疾手快,顺手拉了他一把。
他连忙说:“多谢……”他瞧见剑柄上刻着“燕雨”二字,便道:“燕侍卫?”
燕雨恭恭敬敬道:“不敢当,殿下请多小心。”
卢腾转过头,这才发现三公主的马车就停在路旁。
三公主穿着一件金缎银丝的织锦鸾袍,外罩着牡丹暗纹的黑绸斗篷,宫灯照耀下,更显出天潢贵胄的风采。
三公主的驸马顾川柏也是一身的锦衣华服,光彩耀目,临风翩翩,气度非同一般,难怪天下读书人为他起了个美称叫“栖霞客”,他就像栖游于烟霞的一位红尘客,俊美之中还有三分风流倜傥。他的仪容举止都远胜卢腾,自然而然有一种出身于簪缨之族的优雅隽逸,让卢腾自愧不如。
迄今为止,卢腾只见过顾川柏、谢云潇两位驸马。
顾川柏的容貌已是万里挑一的出众。谢云潇更是美若天仙,犹如高不可攀的皎洁明月,定力差的年轻人乍一见到谢云潇,甚至春心摇荡,久久不能回神。而且,顾川柏和谢云潇的家世十分显贵,卢腾与他们相比,活脱脱是烂泥地里长大的平民。
卢腾有意避开顾川柏的目光,怎料顾川柏朝他走了过来,对他笑道:“妹夫,一个多月不见,你近来可还安好?”
卢腾双手揣袖,躬身作礼:“多谢姐夫记挂,我自己的身子无碍,只是阿缘……五公主殿下,她体弱气虚,调养了将近两个月,近几日才刚见起色。”
顾川柏仿佛是卢腾的兄长一般,温和又亲切地嘱咐道:“五公主伤势未愈,仍需调养。你必须尽心尽力侍奉公主,此乃驸马的职责所在,绝不可假他人之手。”
卢腾低头不语,顾川柏又说:“你府上若有什么事,需要旁人帮忙料理,知会我一声即可。你我是连襟兄弟,自当多多照应。”
卢腾正要开口,却不知从何说起,心头的杂绪一时百转千回。他讪讪一笑,客气道:“好,多谢您关怀,我谨遵您的吩咐。”
顾川柏与卢腾一同行走于宽阔的宫道上。他们二人都跟在方谨的背后,距离方谨尚有三丈远,遥见她的锦缎裙摆滑过玉砖,落下一道幽幽的长影。当她跨过宫殿的门槛,太监和宫女立即跪地相迎,众人异口同声地高呼:“参见三公主殿下!叩请殿下万福金安!”这声音掩盖了一切浮躁喧嚣,卢腾的心底蓦地涌起一阵寂静的凉意。
他忍不住说:“五公主走在前面,比三公主更早进门,那些奴婢只向三公主行礼,却无视了五公主,此等行径委实蛮横无理。五公主是大梁朝的金枝玉叶,尊贵无比,太后娘娘宫里的奴婢也不能不守规矩,怠慢了五公主,姐夫您觉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