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风与华瑶对视片刻,他把自己看到的敌军情况都讲了出来,还补充道:“彭台县附近的所有村庄,大概都被叛军糟蹋过了。芝江上飘着成堆的尸体,很多死尸被砍了头,颈骨全部露了出来,肠子也滑到了岸上。秃鹫一边吃、一边叫,叽叽喳喳的,很惨,很血腥,我走过山路,路边也有断臂残肢……”
听到齐风的描述,祝怀宁闭上了双眼,嘴里念念有词:“苍天无眼……”
华瑶双手背后,神色更严肃几分:“我真没想到,秦州叛军的装备竟是如此精良,难怪他们能攻破邺城,还把秦州本地的官兵都打败了。在这样的绝境中,沈知县还能坚守三个月,她真是有勇有谋的人。”
华瑶还有一些推断没说出口——秦州乃是中原的富裕之地,也被誉为“北方粮仓”。
秦州的人烟稠密,商贾云集,素有丰沃繁华之象,近几年来几乎没受过什么天灾,农工商各业的发展都比较兴旺。
高阳晋明在秦州待了许多年,必定会大肆搜刮秦州的钱财,暗地里招兵买马、积草屯粮。
现如今,叛军持有的精锐武器,很可能是晋明集结了一帮能工巧匠、偷偷打造出来的,又因为去年秦州闹了瘟疫,皇帝长期软禁晋明,秦州各地的势力开始割据,局势便渐渐脱离了朝廷的控制。
秦州叛军窃取了晋明贮藏的军备,不到半年的时间里,他们就从一支微不足道的小队,发展成了横扫秦州的大军。
华瑶召集了秦三、祝怀宁、谢云潇、白其姝、齐风等人,连夜与他们商量破敌之策。
与此同时,虞州本地的官员,也派人连夜把“公主率兵出征秦州”的消息送到了京城。
*
昏黑的夜晚过去了,晨曦初现,天边微露一层鱼肚白,京城仍然处于一种宁静祥和的氛围中。
通宵未眠的打更人走街串巷,一边走路,一边敲响一面锣鼓,总共敲了五声,意味着五更天已过,天也快要亮了。
打更人穿过一条大街,距离三公主的府邸还有远远一段距离,他们便不敢再往前走了。
这一座公主府十分壮丽,处处彰显着皇族的富贵气象,正门之前的两座石狮子足有一丈高,公主府中的楼阁巍峨如山,辉煌的灯火彻夜不休,犹如银河倒泻,与星月同辉共明,与苍穹遥迢相应。
寻常百姓每每路过此地,几乎都不敢直视,打从心底里生出一种对于皇族的强烈畏惧感。
众所周知,三公主高阳方谨是皇帝的嫡长女,她的生母是孝仁皇后,她的养母是文德皇后,她的外祖父还是当今朝堂上最有权势的内阁首辅。在这世上,似乎没有几个人胆敢得罪她。
然而,就在今天一早,天还没亮的时候,方谨略微动怒了。
方谨正坐在自己寝宫的床上,身边还躺着一位衣不蔽体的美人,可惜美人的柔情也无法化解方谨的不悦。
这位美人名叫申则灵,今年也才二十岁,乃是户部郎中的次子。他发如墨染,肤如玉琢,身形修长而健朗,骨肉匀称而精壮。方谨格外喜欢他这幅皮囊,赐给他的寝衣都是轻纱所制,薄如蝉翼,难以蔽体,他从未显露过一丝一毫的不快,总是礼数周全地叩首谢恩。
他是个心细如发的人,洞察秋毫,能说会道,极其擅长迎合方谨的意愿,每当他笑起来的时候,双眸更有点漆般的深邃明亮,因此深受方谨的宠爱。
申则灵刚满十八岁的那一年,就嫁给了方谨做侧室,从那时起,方谨就没亏待过他,他经常觉得,方谨对他,似乎比对驸马还要好一些。
驸马顾川柏出身于绍州顾氏。
这个顾氏是大梁朝著名的清流世家,也被天下读书人所推崇。
顾川柏未满十六岁时,便因他相貌俊美、文采风流,而得了“栖霞客”的美称,后来顾川柏连中三元,心气更高了,也有了“蟾宫客”的别号。
顾川柏和方谨成婚多年,几乎从未争过宠,总是摆出一副假清高的样子,偶尔还会故意激怒公主,这让申则灵觉得他不可理喻。
诚然,顾川柏的才学远在申则灵之上,但是,伺候公主,靠的又不是笔杆子,大家同在公主的后院,争的是情,夺的是宠,抢的是势,凭的是运,谁又比谁高贵?
若不是因为顾川柏的家世显赫,那个正室的位置,也不见得会轮得到他顾川柏。
比起顾川柏,申则灵更懂得如何侍奉公主。
他牵起方谨的手指,慢慢地吮吻她的掌心,就像在亲吻一朵盛放的牡丹花,他的五脏六腑都被牡丹的芬芳浸染了。
方谨却说:“没你的事了,你退下吧。”
申则灵跪在床榻上,恭敬道:“遵命。”
说完这两个字,他又抬起头来,意味不明的目光从方谨的唇边划过。她笑了笑,施恩道:“今晚再
过来侍寝。”
申则灵不禁问道:“我能伺候您一整夜吗?”
方谨眉梢一挑,他自知失言,连忙补救道:“只是待在您的床上,我的心就不受自己控制了,尽会说些没头没脑的话,请殿下降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