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田巾知道自己即将全军覆没。但他不甘心!他不甘心自己这辈子白白地来世上走了一遭,哪怕他注定葬身此地,他也要在死前为叛军铲除最大的祸害。
他的目光长久地停留在华瑶身上。
正当此时,范田巾的随从忽然大叫了一声。
范田巾转头看去,又望见了谢云潇——这小子也是个天纵奇才。
谢云潇的剑法奇绝高妙,锐不可当。读书人最爱吹嘘的那一句“银台飞血三千尺,一剑霜寒十四州”,放到谢云潇的身上,便是恰到好处的形容,竟然一点也不显得虚浮了。
今天早晨,谢云潇至少杀了上百个人。他从叛军的后方一路杀过来,后方的兵力是最薄弱的,他几乎没有遇到任何阻挡,火铳放出的炮火远不及他的反应迅捷,他轻而易举地躲开了叛军的进攻。那些贪生怕死的士兵见了他,就像见到了阎王,不由得恐惧万状,只顾着逃命去了。
范田巾看了一眼谢云潇,又看了一眼华瑶,想从他们二人之中选定一个断头鬼。他细思片刻,还是觉得华瑶的威胁远大于谢云潇——谢云潇确实是绝世高手,但是,再厉害的高手也有脱力的时候,谢云潇不可能从早晨一直杀到晚上。若要解决谢云潇,只需派出两万精兵、两千高手,便也足够取走他的性命。
反观华瑶,她阴险狡猾、诡计多端,在官兵中的威望极高。她的身份更是无比尊贵,金枝玉叶般的公主,谁见了她都得磕头,官兵肯定也要谄媚她。如果她死了,那官兵的士气一定会大跌,叛军的士气也一定会大涨!
想到这里,范田巾抽出腰间的一柄大刀,纵跃向前,他领着一群亲兵,势如排山倒海一般,浩浩荡荡地杀向华瑶,打定主意要把她的脑袋割下来。
华瑶只觉一股强烈的杀气朝着自己奔来。
她侧目一瞧,明晃晃的长刀从她眼前一晃而过。
她吓了一跳,转身就跑,才刚躲开了那一击,又听见一阵劲风平地而起,似要砍断她的脚踝。
华瑶连忙纵身一跃,蹿到了半空中,还翻了一个筋斗。她趁机看清了范田巾的神色。
范田巾的脸面通红,双目瞪得如铜铃一样大,死死地盯着华瑶不放。他对华瑶的恨意深入骨髓,怒火从他的眼眶里喷出来,他恨不得把华瑶活活烧焦。
他的腮帮子也鼓起来了。
华瑶能听见“嘎吱嘎吱”的声音,那是他的牙齿被咬碎的响动。他往地上“呸”了一口血,吐出来两块崩裂的烂牙。
真是太可怕了。
华瑶见状,便知道自己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招降他了。他憎恨华瑶,更憎恨官府。只要能推翻大梁朝的政局,让他死一万次,他也愿意。
虽然华瑶的武功不及他高强,但华瑶一点也没露怯。她一边逃跑,一边嘲笑道:“范田巾,你牙齿坏了,心也坏了!你在邺城杀了多少老百姓!今天,我就要代他们向你索命!你这个畜牲养大的王八蛋!你死有余辜!!”
范田巾被华瑶激怒,当即发号施令道:“杀她!杀她!都来给我杀她!重重有赏,老子重重有赏!”
“你赏个屁!”华瑶高声道,“叛军都快死光了!叛军逆天而行,统统都要遭报应!!”
范田巾放眼望去,正如华瑶所言,叛军几乎被官兵屠尽了,残兵败将不足两千人,随处可闻撕心裂肺的哀嚎声。
崎岖的山路上,到处都是歪七横八的死尸,每一具死尸都展现出惨烈的死状——这其中就有范田巾朝夕相对的拜把子兄弟。
范田巾目眦欲裂,还没从全军覆没的震痛中恢复过来,闪动的刀光就晃到了咫尺之间。
范田巾连退两步,抬头一看,便与秦三打了个照面。
秦三的众多亲兵也赶到了此处,双方立即厮杀起来,半里之内的沙石滚飞,等闲之辈都不敢靠近。
秦三剽悍勇猛,视死如归。她连砍了范田巾的几个亲兵,范田巾挥手
来挡,秦三提刀一劈,狠狠地削断了范田巾的半只手掌。
眼看着范田巾快要抵挡不住,秦三心情大好,范田巾却忽然说:“杀了你也不错!”
范田巾气沉于丹田,运劲于双臂,忽然间纵刀如狂,朝着秦三的左、中、右三个位置猛斩,分别对应秦三的左臂、面门、右臂。
秦三躲闪不及,被范田巾砍伤了右边的肩膀,鲜血从她的伤口喷涌而出,浸透了铠甲的裂缝。
范田巾调用了所有气力。他想和秦三同归于尽。他的刀锋极快、刀光极亮,每一次击刺都有雷霆万钧之势,当他的刀刃撞到秦三的长缨枪,爆燃的火花溅了几尺高。他像一只展翅欲飞的老鹰,也像一头扑跳欲狂的猛虎,鲁莽又凶横地劈刺秦三。
秦三的右肩流血不止,范田巾的左手只剩半掌,他二人本该是半斤对八两,然而范田巾心中的愤懑远强于秦三,他已是完全不想活了的人,他的势道就比秦三更疯癫、更暴戾。
此时此刻,华瑶距离秦三约有十丈远。
华瑶看见秦三渐渐落于下风,心里很是焦急,祝怀宁还在扫荡敌军的残兵,谢云潇正在和另外几位高手对阵,只有华瑶能帮上秦三了。
华瑶拿起弓箭,往前跑了三丈远,又命令她的亲兵高举盾牌,结成一堵人墙。而她站在此处,开弓拉弦,箭头对准范田巾,等到范田巾和秦三的双刀即将相碰的那一刻,她使出了十成十的力气,猛地放出了一支利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