箭羽如流星一般疾速,“嗖”的一声,笔直地飞向了范田巾。
早在华瑶的亲兵举起盾牌时,范田巾就听见了他们的异动。
随着箭羽越来越近,范田巾急忙回身,华瑶还朝他大喊:“箭上有剧毒!”
范田巾不由自主地偏开一步,想要远离那一支携着罡风的飞箭。
但他正在和秦三对阵,高手比武之时,切忌分心——范田巾躲开了华瑶的毒箭,却没避过秦三的杀招,他的脑门被秦三劈成了两瓣。
或许这世上真有报应吧?弥留之际,范田巾不无痛苦地想着,邺城参将被他砍碎脑门的那个瞬间,是否像他现在一样,浑浑噩噩,糊里糊涂,甚至没来得及放出最后一击,就这样十分憋屈地咽气了。
范田巾的惨死,宣告了华瑶的大获全胜,但华瑶还是高兴不起来。早在半刻钟之前,华瑶就收到了暗探的消息——叛军的援兵马上就要赶来了。
华瑶统率的官兵共有一万零六百人。她粗略地扫视全场,估计官兵的伤亡超过了两千,也就是说,如果继续打下去,华瑶最多只能再调动八千六百人,而叛军的援兵又是整整一万人——这一批援兵的首领名叫姚德容,与范田巾齐名,也是叛军的一员大将。
不过,范田巾只是一介武夫,勇猛有余,谋略不足。他见识短浅,脾气又很急躁。他误入了华瑶的圈套,便觉得自己大势已去,放弃了发号施令,使得火铳骑兵战败而亡。
范田巾的武功算是很不错,秦三动手杀他,也只是负了轻伤,可见范田巾的心性有多浮躁。
姚德容却是一个智勇双全的将军。他在私塾上过学,也曾看过几本书,据说他能把《孙子兵法》倒背如流,这让华瑶感到慌张。
华瑶慌张了一瞬,转而又去敲响战鼓,重新排兵布阵。
依照华瑶先前的计划,不少官兵脱下了叛军的钢甲,穿在了自己的身上——这一队官兵的领头人是齐风。截至目前,齐风没受一点伤。他毫发无损,安然无恙,心情也是格外的平稳。
纷纷扬扬的小雨渐渐停了,天色愈发明亮了,朦胧的晨雾正在散开,连绵的山峦被雨水洗得碧绿,原本若隐若现的山水之景变得清新婉丽。
澄净的日光越过崇山峻岭,悄然地洒到了齐风的脚下。
齐风眺望远处,大饱了一番眼福。
他不知道自己应该如何形容青山之外的壮阔景色。
他心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下辈子,他想做一只鸟,是鹰是雀都无所谓,只要他高飞远翔,就能无拘无束,能飞到茫茫世界的海角天涯。
人世间的烦恼太多了。昨日的愁绪好似流水,匆匆而逝,他从水中捞起的记忆,也不过是一片浮光掠影。
或许是因为他把有限的心思都放到了华瑶身上,现在,他不因自己的处境而感怀,他心中所念的,有且仅有华瑶一个人。
他朝华瑶望了一眼,未消的晨雾之中,华瑶的身形影影绰绰,好似山神一般虚无飘渺,与他遥如天各一方。
他蓦地记起,小时候,他陪着华瑶在窗下念书,她教了他一句古诗,诗曰:“离愁渐远渐无穷,迢迢不断如春水。”
当时,齐风还问华瑶:“两个人离得越来越远了,为什么还会觉得忧愁,为什么……那种忧愁,就像春水一样迢迢不断?”
年仅八岁的华瑶回答道:“这样才算是真情实意。”
她看着他,谨慎地问道:“你明白吗?”
时至今日,齐风认为自己略懂了一点。
他低声念道:“殿下。”
“殿下”这个称谓,是他从小就叫惯了的,也让他的心神稍定了些。
而后,他就穿着叛军的盔甲,经过一条狭窄陡峭的山路,毫无迟疑地走向了叛军的援兵。
第110章 今且独行千里 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
齐风的耳力远胜于常人。他能听见十丈之内的一切声息,也能察觉十丈之外的细微动静。
齐风走了约有数里之遥,只见周围一片乱石嶙峋、荆棘丛生,远处隐隐地传来杂沓的马蹄声。他循声而去,果然遇到了叛军的先锋部队。
先锋部队的头目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男人,名叫刘七郎。
刘七郎手握银枪,身跨骏马,嗓音洪亮而有力:“兄弟!我是刘七郎,第三营的人!你是哪个营的,你从哪里来?”
齐风高声道:“我是第四营的骑尉!我是范将军手底下的人,范将军派我回营报信!”
齐风的老家在秦州与康州的交界之地。齐风离家多年,仍未忘记老家的口音。近几日以来,齐风还跟着祝怀宁学了一些秦州方言,勉强能模仿秦州乡下人说话的腔调。因此,刘七郎并没有发现齐风的异样。
齐风披甲戴盔,脸上沾满了污血和污泥,双手的骨节也略微泛白,倒真像是从战场上逃出来的人。
刘七郎思索片刻,又朝着齐风喊道:“兄弟,你可有范将军的信物?”
齐风道:“范将军把他的短刀给了我。”
言罢,齐风从怀中掏出一把镶嵌着金珠的短刀——此乃范田巾的贴身之物,刀柄上镌刻着一个歪歪扭扭的“范”字,刀鞘上还沾着斑斑点点的血迹。
齐风指着刀柄上的“范”字,语气略急:“范将军和官兵打了快一个时辰,天就下雨了,火铳不好用,范将军让我去搬救兵。兄弟,你们第三营能派兵吗?若是能请动你们的人马,范将军必有重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