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粉乍一沾到溃烂的皮肉,就好像一千根、一万根锋利的细针,狠狠地扎进了华瑶的筋骨。她疼得连一口大气都喘不了,身上再也没有一点劲了。
好疼啊。
真的好疼。
怎么会这么疼呢?
华瑶的后背痛得一
阵一阵地发麻。她无意中咬破了自己的舌尖,于是她的舌头也在隐隐作痛,太阳穴突突直跳,她的神智反倒清醒了不少,极度的痛苦,竟然也给她带来了极度的清醒。
空气里满是一片稀薄的硝烟,许敬安的身影在烟尘中若隐若现。
为了保护华瑶,许敬安正在与主帅死战。
华瑶仔细观察片刻,便知道许敬安不是主帅的对手。
那位主帅的双目遍布血丝,怒号声响彻天际。他的刀法迅猛狠绝,每一招每一式都留有后手,仿佛一场无穷无尽的折磨,让对手招架不及,只能转攻为守,在不知不觉中落入下风。
华瑶暗暗地叹息一声。
那位主帅的功夫是如此精湛,恐怕只有全盛时期的秦三和谢云潇才能与之一战。
现如今,秦三的左肩还有伤,华瑶不会让秦三对战强敌,就只能把希望寄托在谢云潇的身上了。
华瑶喊来两个侍卫,极轻声地嘱咐道:“你们马上去找驸马……”
话没说完,浓重的烟火之气里,杀出来一道挺拔修长的人影。他横剑如飞,勇猛无比,杀得叛军哭爹喊娘,纷纷抱头鼠窜。
华瑶心下一喜。她侧目一瞥,来者却不是谢云潇,而是祝怀宁。
华瑶早就知道祝怀宁的武艺超群。但她不太清楚祝怀宁的本领究竟有多强?事到如今,谢云潇还没现身,华瑶也顾不得什么主次先后,忙说:“敌军的主帅就在那里!你快去帮忙!速战速决!”
华瑶话音刚落,祝怀宁闪身而至。他的剑光起落之处,唯有一片火花飞舞。
祝怀宁和许敬安的武功不相上下。他们二人合力攻杀主帅,也都出尽了全身的力气。
祝怀宁似乎很了解那位主帅。他先前一定与主帅交过手。他偶尔能判断出主帅下一次进攻的方位,便趁势挑开了主帅的刀锋,反手一转剑刃,急运内力往下狠压,如有翻江倒海之势,短暂地制衡了主帅的杀招。
许敬安眼疾手快,迅速一刺,猛地刺中了主帅的心口。
那主帅徒手拔出了剑尖,还侧身一避,挥刀一劈,想用锋利的刀刃割断祝怀宁的腰腹。
祝怀宁退步抽身,躲开了凶险的杀招,腰侧还是被划开了一条浅浅的血口。但他真是个狠人,他高举长剑,凌厉的剑风呼啸而过,没有丝毫的颓势,剑光还是闪闪发亮的,堪比星流霆击、飞云掣电——看到这里,华瑶愣住了,凭空多出的那一道剑风,似乎不是出自于祝怀宁,她眨了眨眼睛,这才发现谢云潇不知何时已经赶到了。
谢云潇的武功一日比一日更精进,轻功也一日比一日更迅捷,华瑶不太看得清他的身影,又或者是因为,华瑶伤势过重,目力也弱了许多。
总之,华瑶眼花缭乱,神魂迷荡。她不得不仗剑撑地,努力调整自己的呼吸,当她再抬头的时候,谢云潇一剑割下了主帅的脑袋,还一脚踩碎了主帅的脊梁骨。
主帅早已被许敬安刺穿心口,相当于一具行尸走肉,自然不是谢云潇的对手。
哪怕谢云潇没有出现,许敬安肯定也能绞杀主帅。谢云潇从天而降,也只是让主帅死得更早了点,并未起到扭转乾坤的作用。
那主帅还是心怀怨恨,到死都没闭上眼睛。他死不瞑目,凶狠地瞪着华瑶所在的方向。
华瑶被他瞪得精神大振。她动用内力,扬声宣告道:“叛军主帅死了!叛军主帅死了!彭台县已是官兵的地盘!!”
说完这句话,华瑶又低声吩咐道:“千万别把我受伤的消息泄露出去,违者斩立决……”话没说完,她站立不稳,脚下踉跄一步,虚软无力地向后栽倒了。
许敬安一把接住了华瑶。她结结巴巴地喊道:“殿、殿下!”
“小声点,切忌慌张,”谢云潇目不转睛地看着华瑶,“你去处理军务吧,我来照顾公主。”
许敬安小心翼翼地扶住华瑶,正要把华瑶送到谢云潇手上,华瑶一把扯住了谢云潇的衣袖:“别这么严肃,我伤得不重,没什么事,还能照常行走。”
华瑶实在是太虚弱了。她的伤痛毫无缓解,后背像是被一把大刀反复地劈开了,她想躺在地上蜷缩起来,却还要装出一副临危不乱的样子。无论如何,她都必须稳定军心:“许敬安,你最熟悉叛军的营地,你赶紧派人去抢夺粮草,不计一切代价把粮草运进城中。祝怀宁,你要是还能走路,就立刻去城门口通风报信,你是彭台县的将领,彭台人也都信任你,你应该带着官兵进城……”
华瑶头晕目眩,胃里一阵阵翻江倒海,只觉周围的一切气味都令她作呕。她从头到脚发麻发凉,每一丝每一缕吹到她身上的风,都化作了寒冬腊月的冰雪,冷得透骨,她的双手颤抖得厉害,胸口闷塞不畅,渐有一种沉甸甸的窒息之感。她不由得睁大双眼,暗想自己一定是失血过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