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谨吩咐道:“本宫会为你调派侍卫,你带着侍卫,乘坐马车,去门生家里搜查证据,天黑之前必须回府。事不宜迟,即刻动身。”
孟竹舟毕恭毕敬地磕了一个头:“微臣遵命,微臣拜谢殿下恩典。”
*
孟竹舟出府的时候,雨已经停了,她的心跳还是很快。
她真的骗取了方谨的信任。
今日她面见方谨,她对方谨说的每一句话、每一次停顿、每一种表情,都是她和杜兰泽事先商定的。
杜兰泽智多近妖,连方谨的心思都能推断出来。
孟竹舟很佩服杜兰泽,也很担心杜兰泽,她们的秘密一旦败露,杜兰泽一定会被折磨致死。
这一路上,孟竹舟都在沉思默想。
晌午过后,街市开业了,酒肆茶楼热闹非凡,马车、轿车、汹涌的人潮四处流动,把街道围了个水泄不通。
孟竹舟惊讶道:“街上为何有这么多人?”
公主府的侍卫总长名叫“关合韵”,此时此刻,关合韵正坐在孟竹舟的身侧。
关合韵身量颀长,体格健壮,通身的肌肉结实饱满,武功更是高深莫测。
孟竹舟一介读书人,万万不能与他硬碰硬。
他回答了孟竹舟的问题:“京城一连下了几天雨,今天刚放晴,老百姓都想出来透透气。”
孟竹舟微微颔首:“天气不冷也不热,真是逛街的好日子。”
关合韵不再接话。
马车迟缓地行进,吆喝声、叫卖声、吵嚷声、喧哗声此起彼伏,关合韵仍未表露出一丝一毫的不耐烦。他闭目静坐,就像专心打坐的修士,身在红
尘,心在净空。
大约两刻钟过后,他们仍未离开闹市,孟竹舟有些着急:“殿下命令我们在天黑之前回府,我们出府已有半个多时辰,还没找到一座宅子……”
关合韵睁开双眼,看向孟竹舟。
她的额头微微渗出一点汗,声音也有一点焦躁:“我不能空手回府。”
关合韵敲了敲车窗,询问车夫:“还有多远?”
车夫恭敬地答道:“回您的话,还有二十多丈远,那宅子就在闹市旁边的巷子里,咱们穿过这条大路就到了。”
关合韵道:“没有更好走的路?”
车夫道:“真没了,车轮滚过的这条路,就是最好走的。”
孟竹舟附和道:“我们既不能舍近求远,又不能大张旗鼓,惊动了巡街的军队。”
孟竹舟撩起车帘,向外望去,繁华的街景一眼望不到尽头,饭馆酒楼的炊烟一缕缕飘荡着,售卖油炸面筋的店铺爆出一阵淡雾,空气中弥漫着各种食物的味道,目之所及,皆是一片人间烟火气息。
她转过头,又对关合韵说:“关大人,请您随我下车吧,路也不远,二十多丈,步行片刻就到了。”
关合韵一言不发。
她又说:“迟早是要下车的,您也不能把马车驶进别人家里……”
关合韵略一思索,便答应了。他料想孟竹舟不会武功,有他看着,她也翻不出什么大浪。
孟竹舟戴上帏帽,关合韵撩起车帘,她先他一步下车了。
起初一切如常,他率领八个侍卫,将她团团包围,就在他们穿过马路的时候,迎面飞来一队镇抚司的巡街骑兵,侍卫们向后退了几步。
正当此刻,孟竹舟不顾生死,冲向骑兵队伍,朝他们大喊道:“救命!”
她摘下帏帽,当众高呼:“我是孟道年的女儿……”
关合韵扯住了她的衣袖,正要点她的哑穴,镇抚司的高手闪身而至,半空中燃起一道信号烟,三十多匹骏马包围了孟竹舟与关合韵。
趁此机会,孟竹舟拼尽全力,高声大喊:“我是孟道年的女儿,孟竹舟!救命!我是孟道年……”
关合韵一把捂住她的口鼻,将她搂入自己的怀里,像是要当众捂死她。
她几乎不能呼吸了,镇抚司原本要救她,关合韵亮出了一道令牌,那些高手便也静默了。
关合韵道:“我家丫鬟得了癔症,当街犯病了,诸位兄弟,请你们行个方便,让一条路出来,我打道回府,也不给你们添麻烦。”
孟竹舟气息窒闷,泪水从眼角溢出,她觉得自己死定了,可她并不后悔。
她宁死也不会屈服,宁死也不会侍奉方谨。
她只是无可奈何,在皇权的倾轧之下,镇抚司如此不堪一击,所谓的“法理”虚无缥缈,“道义”更是荡然无存。
而她身为八品官员,也不过是一只蝼蚁。
第152章 霜雪催人老 “我已是油尽灯枯了。”……
按照杜兰泽原本的计划,孟竹舟不应该当众呼救。
孟竹舟应该穿过马路,转入一条巷道,找到一扇红漆木门,敲响门环,耐心等待这一户主人出门迎客。
然而,孟竹舟心乱如麻。
当她走到马路附近,她远远望见了那一扇红漆木门,门环上赫然挂着一把厚重的铁锁——主人要么是拒不见客,要么是远行未归,无论哪一种情况,她都无法接受。
恰在这个时候,镇抚司的巡街骑兵出现了。
孟竹舟的父母在世时,朝廷曾经派出镇抚司的武功高手,专门保护孟家人的周全。孟家与镇抚司相处融洽,未曾有过任何争执。
因而,看到镇抚司的那一瞬,几乎是下意识的,“救命”二字脱口而出,孟竹舟疯狂地跑向了他们。可是,此一时非彼一时,她不再是朝廷重臣的家属,镇抚司对她没有救助之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