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瑶轻声道:“好了,你别怕,药上完了,你还疼吗?”
谢云潇坐起身来。他衣衫半褪,衣领半敞,举止倒是依旧从容。他把自己的衣袍缓缓地提上去,低声回答道:“伤口早已结痂,不疼不痒,无知无觉……”
谢云潇还没说完,华瑶又问:“真的不疼吗?”
谢云潇沉默不语,只看着她的双眼。她对他的关切之情,全然出自真心实意,他由衷地笑了一下:“卿卿。”
华瑶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喊她,她只知道他并无大碍,她也要去做正事了。昏君难过美人关,而她立志成为一代明君,绝不能贪恋温柔乡。
华瑶飞快地穿好衣裳,简单地洗漱一番,诚邀谢云潇共进早膳。从始至终,她没再接近谢云潇,也没多看他一眼,她嘱咐他安心静养,随后,她率领一队侍卫直奔衙门。
华瑶赶到衙门的时候,秦三正站在刑堂外的院子里。
地上铺着一层石砖,砖缝凹凸不平。秦三把她的红缨枪插入砖缝,枪尖上寒光凛凛,而她神色自若,俯视着跪地叩头的俘虏。
这十个俘虏都是昨天抓来的,秦三从他们身上搜出了“五毒万花针”的机关装置,以及兵器、药瓶、令牌、信号烟若干。
昨天傍晚,秦三给俘虏戴上刑具,俘虏一声不吭,秦三并未发落他们。
今早,秦三又把俘虏五花大绑,让他们一个个双手负后、双腿弯曲,头颅向下跪趴着,做出一种引颈受戮的姿势。
秦三道:“你们从实招来,我饶你们一命。”
俘虏都是一副死人模样。他们如同耳聋一般,听不见秦三的问话。
秦三的心里生出一股怒火。秦三正要发怒,华瑶渐行渐近,秦三立即躬身行礼:“参见殿下,恭请殿下万福金安。”
华瑶道:“免礼。”
天冷了,日光也凉了,正值辰时一刻,天色暗淡昏沉,冷风把落叶吹到了华瑶的脚边。众多俘虏不敢抬头,只能窥见华瑶的鞋面。
华瑶也在打量他们。
少顷,华瑶命令道:“他们有十个人,那就分成十组,一人一组,严刑审讯,愿意把事情交代清楚的人,重重有赏,死活不愿意开口的人,全部做成人皮灯笼。”
此令一出,众人皆惊。
其实华瑶也不知道“人皮灯笼”怎么做,但她一向擅长胡编乱造。她深知东无的毒辣手段,已是她不能企及的,而她凭空捏造的本领,也是东无远远比不上的。
顷刻之间,华瑶杜撰出来一种酷刑,名为“红肠血肺人皮灯笼”。她简略地描述着行刑过程,便有一名俘虏惊出了一身冷汗。
包括唐通在内的所有俘虏,都对华瑶的一派胡言深信不疑。他们想当然地认为,华瑶既是皇族,又是东无的妹妹,她与东无必定一脉相承。她在民间的声望极高,只因她惯会钻营,巧妙地掩盖了她的本性。
秦三也是第一次听说“红肠血肺人皮灯笼”。她明知华瑶正在胡说八道,却与华瑶配合默契,她甚至提出一个建议:“殿下,依臣之见,不如先把俘虏的衣裳脱去,后背开上一刀,如果他们愿意从实招来,就给他们妥善医治。他们不愿意,那就活剥人皮,也能剥个新鲜的。”
华瑶的心中万分震惊,但她并未流露出一丝慌乱。像是很有趣味似的,她沉沉地笑了笑。这一笑之间,她与东无的神态,竟有七分相似,又被俘虏看在眼里。
这些俘虏一时失魂落魄。他们对东无的恐惧深入骨髓,乍一见到华瑶的举动酷似东无,他们的呼吸都停止了,竟有两人当场招供。秦三问他们还有什么心愿?他们只求痛快了断,秦三虽然惊讶,却也信守诺言,红缨枪猛地一挥,那两人毫无痛苦地死去了。
地砖上鲜血迸溅,散发着一股血腥气。
俘虏只剩八个活人,华瑶传令侍卫,把这八人分开关押,严加拷问。
华瑶决定亲自审问唐通。她原本以为,唐通是个硬骨头,很不好对付。然而,唐通为人坚忍刚毅,脑筋却没她转得快。
华瑶运用了几条诈计,巧设了几个骗局,把唐通耍得团团转。她从他口中挖出了不少消息,终归是明白了“洗髓炼骨”的诀窍。
“洗髓炼骨”确实是逆天之术。普通人若要洗炼一身根骨,必须经受极大的痛苦,每日早晚浸泡药浴两个时辰,辅以一种特殊的内功心法,浑身的骨肉皮毛都会重新长出来,原先的身体发肤已被内功吞噬,新生的躯体更为健壮魁梧。根据唐通所言,感觉就像是自己吃光了自己,自己生出了自己。
唐通的描述十分直白,也让华瑶十分震惊。
华瑶万万没想到,“洗髓炼骨”竟是这样的邪门歪道。
经过洗炼的普通人,虽然成为了一流高手,但他们必须按时服药,压制自身的内力真气,否则便会遭受反噬之苦,化为一滩血水肉泥。
“洗髓炼骨”所需的药材,仍是一个未解之谜。东无以此控制他的下属,众人的生死荣辱,只在东无的一念之间。胆敢背叛东无的人,全是不得善终的。
华瑶的心跳加快了,惊讶之余,竟然还有几分羡慕。她专注于社稷之福,奔走于朝野之间,她肩负着万斤重担,不敢松懈一分一毫,但她还是会遭到背叛。
当日的扶风堡之战,聂春轩出尔反尔,迟迟不肯打开城门,致使启明军折损了四千多人。或许,启明军内部也有叛徒,启明军的行军路线,总是瞒不过东无和方谨的法眼,东无的部署也比华瑶更迅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