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信修艰难地走入书房,房中铺设地暖,又摆放着几盆牡丹花,温暖如春,芬芳如夏。
徐信修道:“参见殿下,恭请殿下万福金安。”
方谨站起身来:“免礼,赐座。”
徐信修缓慢落座,只听方谨开口道:“天气越来越冷,寒气也越来越重。”
徐信修道:“熬过了严冬腊月,待到明年开春之时,天气便会渐渐回暖。”
方谨道:“可惜本宫等不及了。”
徐信修早已猜到了方谨的心思。
方谨沉声道:“华瑶在永州屡战屡胜、屡胜屡战。十日之内,她杀退贼兵,攻占扶风堡、临德镇、垂塘县、灵桃镇、临山镇,共计五处要塞,已成合纵连横之势。”
徐信修端起一杯热茶,不紧不慢道:“她只想速战速决。”
方谨道:“本宫只想杀了她。”
徐信修道:“殿下莫要忧虑……”
方谨打断了他的话:“边境战事频频告急,本宫必须尽快登基,才能统筹调度西南和东
南三省的军营。”
徐信修故意试探道:“倘若东无的势力逐渐衰败,殿下便能顺利登基。”
方谨道:“东无向来不得人心,普天之下的有志之士,宁死不肯向他屈服。相较之下,华瑶的危害更甚。华瑶妖言惑众,瞒过天下人的耳目,天下人对她着实敬爱,只在这半年之内,她的势力加倍扩张,毒瘤也没她长得快。”
说到此处,方谨已是微有怒意:“华瑶一日不死,本宫一日难安。”
经过太后的一番调解,方谨和东无的战火停息,虽然只是表面功夫,京城的局势还是改善了不少。武功高手不在街巷中打打杀杀,平民百姓就要烧高香了。
方谨刚从军营回来。回府的路上,她遭遇了伏兵突击。派遣伏兵的人,正是东无。即便如此,方谨还是觉得华瑶比东无更危险。
徐信修沉思一会儿,附和道:“华瑶确实有几分运气。”
启明军扩张到今日到这个地步,不只是因为华瑶运气好,更是因为,徐信修和方谨都犯下了轻敌的大忌。
这些年来,方谨操纵着北方战场的局势,借由战事的胜败,调任自己的亲信。兵部尚书庄妙慧、内阁首辅徐信修都是方谨的心腹,他们共谋大业,共图大位,篡夺了北方三省的兵权。
秦州叛乱之初,方谨故技重施,也想通过华瑶占领秦州。纵然方谨后来察觉了华瑶的野心,华瑶在秦州已是势不可挡,无论官民,尽皆归顺。
徐信修眼看着华瑶声势壮大,他也没料到,他在秦州的布局,全被华瑶猜透了。无论文臣还是武将,全都死在华瑶的手上。
如今,启明军的盛况又将在永州重现,方谨已是忍无可忍,永州与京城紧密相连,倘若华瑶在永州稳占上风,京城官民也会倒向华瑶那一方。
方谨感叹道:“本宫顾念旧情,对华瑶下手太迟。”
徐信修道:“说迟也不算迟,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华瑶使出浑身解数,您看清她的招数,方能洞悉前因后果。这时您再要她的性命,就如探囊取物一般容易。”
方谨道:“太后也对本宫说过类似的话。”
徐信修道:“太后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了。您与东无相比,太后更倚重您,您与华瑶相比,太后更倚重华瑶。”
方谨不怒反笑:“太后狡诈多变,并无定性,她此时看重华瑶,只因华瑶在永州连战连胜。太后心中没有一个倚重之人,嘉元长公主也是她的垫脚石。”
徐信修听出了方谨的言外之意。方谨深知皇族之中,毫无一丝血脉亲情。如今党争正是最激烈的关头,任何一党的实力增强或削弱,必将导致翻天覆地的变化。倘若太后私下里支持华瑶,方谨也会想办法刺杀太后。
虽然方谨是徐信修的孙女,徐信修也愿意为方谨而死,但是,方谨不会把她的一切部署都告诉徐信修,徐信修也不会把自己的谋略尽数展露出来。他之所以对她隐瞒,并非是为了自保,而是为了向她效劳,又不至于引发她的猜忌。
短短几个瞬息之后,徐信修想出了破敌之计。他放下茶杯,拐弯抹角地劝说方谨:“殿下的兵力集中于北方战场,暂时不能调回京城,更不能转向永州。强攻不成,便要智取。”
方谨听见“智取”二字,便以为徐信修又要编造邸报,或是派发揭贴,四处散播谣言,给华瑶冠以“乱世妖女”的罪名。
这一条计策放在半年之前,或许还能见效,今时今日,百姓不会相信华瑶是妖女,只会认为邪魔当道,邪魔又在污蔑华瑶。
方谨道:“启明军在民间被称作天兵天将,华瑶天生一条三寸不烂之舌,能把死人说成活人。她俘虏的士兵,十之七八,也会被她说服,归入她的麾下,立志为她出生入死。”
徐信修道:“老臣也有所耳闻。前不久,冯保率兵强攻灵桃镇,全军覆没,冯保也被华瑶活捉。粗略算来,东无的两万兵力,尽皆折损在华瑶的手里。”
方谨猜到了他的意思:“你要把东无调到永州去镇压华瑶?东无不是司度,他不会自投罗网。”
徐信修道:“东无也会顺应阳谋。”
方谨道:“你尽快安排。”
徐信修抱拳行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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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日以来,东无似乎不在京城,极少有人知道东无的行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