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云潇时不时地往火堆里添柴,火焰被他掌控得恰到好处。他目不斜视,只说:“您是凉州监军,我听候您的差遣。”
华瑶没心没肺地笑了。她调侃道:“真的吗?无论什么差遣,你都愿意听吗?”
华瑶做了个手势,命令众人全部散去,院子里只剩他们两个人。
直到这时,华瑶才小声说:“你上次在床上可不是这么说的,你喊我卿卿,喊了两声,还亲了我的耳朵,我也亲了你的脸。我和你算是两情相悦吧。”
谢云潇终于侧过脸来看着她:“你入住将军府十天,我写给你的私信,无人接收,公信还得交给齐风燕雨。我上门拜访,你推脱不见。我早就应该明白,你我不过泛泛之交,别说有情,相悦也谈不上。”
华瑶存心诱哄他,连忙胡扯道:“抱歉,我太忙了,我与你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十日不见,我独自过了十年。”
谢云潇不轻不重地笑了一声:“下雪那日,你不是一个人出门赏景了吗?”
华瑶轻轻搭住他的手:“不是的,我出门赏景,其实也是为了你。”
谢云潇甚是冷淡:“此话怎讲?”
他这一副漠然不动的模样,牢牢地勾住了华瑶的心,她诚恳地诓骗他:“实不相瞒,我之所以出门赏景,只是为了给你写诗作词。”
她当场瞎编了一首词:“自在逍遥天外,向云试挽雕弓,山川契阔更青葱,韶茂何人与共?日暮暗闻雪至,凭栏采露华浓……心思幽意诉情衷,痴念何足轻重。”
这首词,遵循《西江月》的格律,词中又暗藏“云逍”、“华遥”二字,实在是很明显的暗示。
华瑶念到“诉情衷”时,还偷偷摸了一下谢云潇的手背。
谢云潇仿佛毫无知觉一般,客气而疏离地说:“你填的这首词,别有寄意,大抵是寄情于山水间,慷慨明志。”
“不,”华瑶斩钉截铁地说,“这是我用来传情达意的词,只送给你一个人。”
谢云潇反扣华瑶的手腕,她忽然想起他能瞬间扭断一头羊的脖子,她的手指蓦地一僵,他就慢慢地放开了她。
木柴被火烧得噼啪作响,香浓的羊油滴入火堆,炸开一片亮光,火苗差点窜到华瑶身上。
谢云潇剑鞘一转,轻而易举地挡住了火花。他握着剑柄,看向别处:“你最好是什么也不懂。”
华瑶十分自信:“胡说八道,我什么都懂。”
谢云潇又笑了。火光照得他眼中有晨星。但他一言不发,仿佛又回到了他们初见时的情景。
*
谢云潇的手艺很不错。他烤得那只肥羊特别香嫩,特别好吃。
华瑶一个人吃了两条羊腿,当然也没人敢在饭桌上和她抢食。土芋也是个好东西,绵软易食。华瑶对今天的这顿饭相当满意,按规矩给了农户一些赏钱。
入夜时分,华瑶住进了农宅的一间客房。
她今生第一次亲手摸到了棉被棉褥。此前,她只碰过裹着鹅绒的锦缎、或是蚕丝织成的丝棉。
她不由得抱住自己的小鹦鹉枕,跳进了隔壁房间的窗户——谢云潇就住在她的隔壁。
灯火昏黄,华瑶的影子落到了斑驳的墙上。她看到谢云潇正坐在床上。她丝毫不见外,顺手就帮他熄灭蜡烛,熟门熟路地躺到他的身边,与他共用一个枕头。
谢云潇的心里并不安稳。他受制于华瑶的忽冷忽热,只能以退为攻:“你的侍卫正在院中值夜,你来我的房里过夜,他们可能会看见。”
“没事的,”华瑶搂着她的小鹦鹉枕,直往谢云潇的怀里钻,“他们不会往外说的,你放心吧。”
她的指尖悄悄地探入他的衣领。
他的嗓音有些沙哑:“别解开我的衣服。”
华瑶耐着性子说:“晚上天冷风大,这里没有炭炉,只有你最暖和了。”
谢云潇沉默片刻,又找到一个理由:“你武功很好,不至于怕冷。”
华瑶却说:“我睡着以后,也会冷的,你也懂武功,你明白的。”
谢云潇正低头闻着她颈间的玫瑰香气,她小声倾诉道:“你要是不愿意,我不会勉强你,我去找自己的侍卫。那些侍卫的武功虽然比不上你,但也是少年有成,个个身强体壮,热的像火炉一样……”
这句话忽然顿住,因为谢云潇轻吻她的脖颈,极浅地吮吸了几下,当她说到“火炉”二字,谢云潇竟然吻出了一点声响。
漫无边际的黑夜中,她的耳力比平时更好,能听见一切细微动静,配合着颈部的酥痒难忍,她已是头眩耳热,仿佛陷入焚心以火的炼狱,只觉一种前所未有的异样舒适。
随之而来的,还有她无法掌控现状而滋生的惊惧。
她摸索着谢云潇的脖子,只要她用力掐他,就能让他负伤。
可他停了下来:“不舒服吗?”
华瑶贴近他的胸膛,却不讲话。
谢云潇又说:“我……唐突了殿下。”
“没事,算了,”华瑶大度道,“没关系,我也偷亲过你。”
谢云潇暗暗地平复自己的呼吸,装出淡定自若的语气:“睡吧,明日还要早起。”
华瑶点头,谢云潇悄声问:“还觉得冷吗?这样抱着你。”
华瑶懒洋洋地答道:“好暖和,我有点困了。”
她打了个哈欠,絮絮叨叨地讲她夜探村庄的所见所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