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瑶叹了一口气:“我和你同岁,只比你年长三个月,你小时候,我也没有自保之力。”
华瑶从若缘的眼睛里看见了自己的倒影,仿佛也看见了年幼时的往事。母亲去世时,没有一个人赶来救她。她心痛如刀绞,那痛苦深入肺腑,几乎把她千刀万剐。她跪在殿门之前,嚎啕大哭,心里默默念着“救救我,救救我”,哭到嗓子哑了,她才明白过来,在这世上,只有她自己可以拯救自己。
往事如烟,不必重提,华瑶转身离去:“现在我来了,你跟我走吧。”
若缘没有回答。她颤颤巍巍迈出两步,追随华瑶走上一辆马车。她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她憎恨华瑶,却也相信华瑶。她跟着华瑶向前走,便从濒临死亡的困境之中解脱出来了。
子夜已过,华瑶满载而归。她把财宝放入事先准备好的库房里,打算等到明天早上清算一遍,登记造册,再把财宝运回京城,充入国库。
*
次日清晨,华瑶起了个大早。洗漱完毕,她换上一身素衣,又去探望若缘和宋婵娟。
华瑶当然也有自己的私心。东无的私库共有二十个,昨晚她只找到了一个,她还要通过若缘和宋婵娟追查剩余的私库。
若缘交给华瑶一张地图,又告诉华瑶一个消息:“岳扶疏还活着。”
华瑶拿过地图,仔细审视一遍,才问:“晋明的谋士岳扶疏?”
卧室里药香缭绕,若缘躺在一张木床上,还没起身。她双腿伤势太重,至少一个月不能下床。
若缘百无聊赖,闭着眼睛回答道:“是他,岳扶疏,你想知道晋明余党的消息,也能从他嘴里打听出来。”又自嘲一句:“难道我这一生,就是为了给你做配吗?我的全部身家,都归你了。”
宋婵娟站在床前,立即伸手挡住若缘的嘴巴:“请陛下恕罪,公主还在病中,她说话不经脑子,全是胡诌乱扯……她,她脑子也不大机灵,需要太医给她治一治。”
华瑶默默收好了地图。
临走前,华瑶又看了一眼若缘:“你应该这么想,天塌下来,我替你撑着,你终于能睡个安稳觉了。”
今日天朗气清,天高云淡,无风也无雨,昨夜又缴获了一大堆财宝,华瑶心情很好。她和谢云潇一起吃过早饭,不紧不慢赶到库房,清查财宝。金银珠宝琳琅满目,估计价值超过了一百万两,她一边感叹东无太贪财了,一边在心里盘算着国库开支。若要推行新政,钱粮必不可少。
当天傍晚,黄昏时分,绣城知府朱贤勤赶来觐见华瑶。
朱贤勤才刚离开衙门,身上还穿着四品绯红官袍。他脚步匆匆忙忙,绕过回廊,迈入正厅,行过叩拜大礼,恭敬道:“微臣拜见陛下,恭请陛下圣安。”
华瑶高坐上位,淡然道:“免礼,赐坐。”
朱贤勤缓慢落座。他瞥眼一看,对面的一把木椅上,坐着一个老熟人。
此人名叫温良平,今年四十三岁,吴州绣城人,原是昭宁十二年的进士,曾在户部任职。后来她辞官归乡,又在绣城开办了几所私塾,做了十多年老师,桃李满天下。绣城读书人对她推崇备至,她竟成了华瑶的座上宾。
温良平抱拳作礼:“草民参见朱大人。”
温良平毕竟是个进士身份,又得了华瑶青睐,不容小觑,朱贤勤立即回礼,又转向华瑶:“承蒙陛下召见,若能为陛下分忧,微臣不胜荣幸。”
华瑶一语惊人:“朕打算在京城设立农工商总局,在秦州、吴州两个省份开设学堂、书院、医药局、育婴堂,改革吴州农司,选用优秀人才,等到时机成熟之后,便能把新政推广到全国各地,惠及天下民生。”
第255章 成大业 废除贱籍,指日可待
朱贤勤十分震惊:“微臣愚钝,斗胆请教陛下,您说要在秦州和吴州开设学堂,那学堂传授的课业,可还是四书五经?”
华瑶语调平静:“吴州已有新式学堂,朕也不过是推波助澜。”
吴州的新式学堂,与老式私塾全然不同。学堂设立五门学科,包括算术、经史、修身、书法、财赋。
这一门“财赋”大有讲究,原是“财货赋税”的统称,课业内容条理分明,讲述吴州财政、税制、货物品类。
大概一百年前,兴平帝当政时期,朝廷设法打压吴州世家贵族,此后世家没落,吴州农业、工业、商业兴起。吴州盛产细盐、精铁、米粮、茶叶、脂粉、以及各类布匹、丝绸,民间称之为“绫罗绸缎之乡,绢丝锦纱之地”。本地商户、工匠经营多年,积攒了不少家产,不求儿女考取功名,只求儿女能够顺利继承家业。由此,新式学堂应运而生。
前任绣城知府曾经主办了八所新式学堂,在绣城广受欢迎。可惜好景不长,昭宁二十一年,皇帝把他贬为庶民,他回到家乡,不久后郁郁而终。
朱贤勤坐立不安:“绣城现在还有八所新式学堂,是由官府承办的,学生来自富贵人家,修习课业以经书为主,以财赋为辅……”
所谓“经书”,还是“四书五经”。
朱贤勤小心翼翼道:“古人云,‘立修齐志,读圣贤书,存忠孝心,行仁义事’,纲常伦理是治国之本,世上没有一个读书人敢违逆。臣以为,不论学堂开设了何种学科,忠君爱国总要摆在第一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