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胥如有所感。
“不应就不是。”江濯琥珀瞳微转,瞧着他,“我换了个凡躯,连威风也丢了。你既然不应我,那这样抱着我,日后我还怎么同别人——”
那双手臂猛地箍紧他,仿佛在说,与其让他提什么“别人”,不如现在就把他勒断气算了!
江濯一口气没续上,像是要和洛胥较劲儿,也把手臂收紧。这下两个人错着手臂,一个挤着脸,一个闷着头,不像爱侣重逢,倒像冤家碰头。那黑白红三色交错,让血枷咒兜成一团挂在半空,跟个大灯笼似的。
安奴还在“咔咔”狂抖,催促道:“变没变回去啊?你看我的脚,骨头已经碎啦,再等几刻,咱们就兄弟分别,再也见不着面了!”
莲心大师闭目摸索,也催促着说:“几张真经都着了,可不准再烧了!不然那天命司的大官儿还没打进来,我们就先成灰了。知隐,你快让劫烬神大发慈悲,先把火灭了!”
江濯道:“听见没?我可不要赔梵风宗的真经,要抄一百年的!洛胥,太清!你大发慈悲,快快灭火。”
他贴在颈窝里说话,气息、声音、温度俱在,身体也挨在胸口,生起气来还会拽自己一缕头发。
洛胥从奔腾狂浪的力量中脱开,将脸越埋越深。他知道自己很烫,可是他放不了手,无尽的灵能聚在这具身躯里,他的欲望犹如天海,以一种狂妄又决然的态度不断地冲撞着他的理智。
想要、想要、还想要!
洛胥艰难地喘息,像是从那狂浪中回头,在疾风骤雨的催逼中,紧紧抱着自己的救命稻草。
“我是,”劫烬神声音沉闷,咬了咬牙,非要江濯听到才行,“我,是!”
只有他能是江濯最乖、最好、最听话的!快点拽住他的链子,把他从这无边无际的欲望中拖走,就像过去的每一次——
江濯仰头,在洛胥耳边笑了一声,奖励似的。
经堂内的温度缓缓一降,太清银发复黑,随即恢复了状态。
第139章 惊百川天下第一。
“太好啦!这下咱们几个都活着!”安奴如释重负,骷髅眼里聚着两团颤巍巍的鬼火,泪花似的翻涌,“明明是须臾间发生的事,我竟觉得有数载那么久。江兄,洛兄,你们快下来吧。”
江濯说:“洛兄,你也听见了,快放我下去。”
洛胥仍然闷着声音,双臂丝毫没有松动的意思:“咒文没有消退干净,你叫天天也不会应。”
“天又不归我管,我从不叫它。”江濯松开手指,把洛胥的黑发放跑,声音又轻又坏,只让他们两个能听见,“这世上只有你归我管,所以我。”
他停顿在这里,没说完的耳语化作一条软鞭子,轻而易举地抽入洛胥的胸膛,继而绕上洛胥的心尖儿,着那里用力一拴。
所以我。
只、叫、你、呀。
那双琥珀瞳眨也不眨,盛着洛胥,手指是松开了,套在两头的链子却拽紧了。魂咒心神两相许,今生今世无反悔。只叫他们从此面对面,心贴心,再也逃不出对方的股掌。
“早知道送你去西奎山,”洛胥腾出一只手,扯纸似的扯开血枷咒,“婆娑门徒都坏得厉害。”
两个人落了地,江濯问安奴:“人都变回来了,你怎么还在抖?”
安奴拿起一把稀碎的腿骨做展示:“我这条腿被吓碎了,肋骨也断了几根,走起路来自然要晃晃悠悠的。你们不必管我,一会儿就长回去了。”
莲心大师顾不得细看他们几个,直奔到池边:“你们看,山虎剑震得如此剧烈,必定是它又一次觉察到李象令元气大伤。”
池子内,李象令和天南星闭目对坐,两人膝头都横着一把剑。山虎桀骜不驯,已经露出些许锋芒,大有出鞘之兆。
安奴说:“不好啊,小师妹的脸色很差!”
莲心大师道:“小妹为李象令镇剑,早将神识都注入剑中,现在山虎势头越凶,她就越险。”
安奴问:“就不能停下来?外头还围着天命司的走狗,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破门。”
“寻常兵器或许可以,但是山虎不行。”江濯的折扇在掌间翻了一圈,正指向山虎剑,“这把剑以前跟着李京道,在天海连神祇都不怕,后来李京道误斩大鱼,请明,明氏君主对它降下月神赐祝,使它不仅能斩杀众神,还能号令天雷。因此这剑身上刻着的铭文也绝非虚言,世间利器中,唯有它能称‘天下第一’。”
安奴焦急道:“我从前听大祭司说,神祇赐祝并不难求,怎么就它这么凶!”
“因为它身上的这道赐祝,不是寻常赐祝,”洛胥目光碾过山虎剑,那剑似乎静了静,但很快又恢复原样,“而是原本供奉在霈都神宫里的赐祝。”
当年崔瑞泉入都,敢在神宫内对君主动手,正是因为他知道神宫内的月神赐祝是假的,真的那道早已被明晗赠给了李京道。后来三山入都,在见灵殿里与君主对峙,言语间也证实了此事。
洛胥成为太清后,听闻中州有个叫雷骨门的门派,掌门人不仅手持山虎剑,还信奉晦芒,便猜测这位掌门人是曾经有过两面之缘的“守门人”。
守门人名叫李三山,原是君主姆妈的儿子,姆妈被杀后,君主将他藏在宫内,用花丞相的食粮来养他。他跟着君主开窍通神,学了些令雷的咒诀,长大后就被放出宫了。他出宫后惦念君主的恩情,没有离开霈都太远,而是就近入了个小门派。
说是个小门派,其实门内除了个瘸腿瞎眼的老头,一个弟子也没有。那老头白天坐在巷口乞讨,晚上就教李三山剑术,他眼瞎了,可是耳朵极灵,李三山悟性太差,稍有不对之处,就会惹来老头的怒骂痛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