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叶梨笑笑:“师姐,从前你也不跟我们一块儿修炼呀。”
哦,是了。
瑶持心想起来,她从前都跟揽月那一帮人混来着。
那些师妹们皆为名门出身,家境不俗,要么是凡尘的皇亲贵戚,要么是仙门的大能之后,女孩子家家对修炼的要求都不高,过得去就行,到瑶光山不过是给自己镀一层更有含金量的师门来路,至于能不能学成,无论是本人或是家族皆没抱希望。
混到筑基便是胜利。
因此被长辈们送上山不久,就敏锐地捕捉到了什么,迅速聚拢在大师姐的周围。
形成了一个以瑶持心为首的花瓶小团体,而大师姐是头号废物。
“所以……”
秋叶梨愈发怯怯地低下头,“师姐同林师兄自小一块儿长大,应该知晓师兄的喜好吧?比如爱喝的酒,常用的东西……”
喔。
瑶持心一听就懂,眼神逐渐暧昧,“闹了半天,是你对他有情意啊,难怪忽然向我问这些有的没的。”
“咦。”她发现什么,“怎么不见你结巴了。”
小师妹赧然地避开她的视线,“我只要提起林师兄,说话就能不磕巴……”
想不到林大公子还能有此等用处!
看来为了治好师妹的口吃,这根红线她真是非牵不可了。
瑶持心当然没有二话,三言两语就将自己的青梅竹马卖了个底掉,并在收尾时感慨万分地点评,连他这般的人竟也配有漂亮小姑娘惦记,老天爷委实不公平。
月上中宵,北风无端急促了不少,满城的寻常百姓已经耐不住困倦熄灯入眠,但夜市依旧红火着亮如白昼。
大师姐犹在自己的房内清点杂物,而经由她指点的秋叶梨正从一家乐器行出来,手里捏着根鲜亮的琴穗。
她入道还不满五十年,刚筑基不久,是个青涩的小丹修,下山的阅历并不丰富,连带对外人也缺乏戒心。
正当她欢欢喜喜跑过街巷时,拐角后面的两道黑影一高一矮地跟了上去,在店铺高挂的红灯笼下一晃,竟神不知鬼不觉地没入了虚无里。
秋叶梨浑然不察,她边蹦跶边欣赏自己挑选的穗子,并未注意到足尖踩亮了一个法阵。
阵内探出的锁链宛如毒蛇,瞬间将她脚踝狠狠扣住,小丹修猝然回神,第一反应就是要去解阵。
手中的印刚结好,秋叶梨却惊讶地发现她周身的灵气竟在缓缓被人吸走。
不消片刻,真元就空了!
正统仙山上的弟子哪里见过这等邪术,她临场根本反应不及,很快因灵气消耗殆尽脱力晕倒在地。
这是一条幽静的小巷,白日间不乏过路的行人,然而眼下毕竟是深夜,除了那灯火摇曳的夜市,别处皆是沉寂的家家户户。
待周遭动静消弭。
两道黑影接连从浑浊中冒出头,渐渐显露身形。
一个问:“抓到了吗?”
地上的秋叶梨双目紧闭。
另一人仔细看过后颔首:“抓到了,是个仙门小弟子。”
虽说摊上仙门恐怕会惹来不少麻烦,不过朝不保夕刀口舔血之人本身就背了不少麻烦,虱子多了不怕咬,便是正道女修也照抓不误。
“灵力不算强,大概资质平平吧。好在出自正统,灵骨纯净,应该能值些钱。”
同伴嗤笑:“真厉害哪能让咱们放倒,有个撞上来的小兔儿就不错了,你挑什么。”
“说的也是……”
那高个黑影正要上前拾捡,手还不曾碰到丹修的衣角,却先被一股灼热刺痛指尖,他连忙大惊失色地捂手后退。
定睛一瞧,五指全被烧得里焦外嫩。
“什、什么人!”
旁边的同伙立时警惕四顾,“有人吗?在哪儿呢?”
半壁幽微的光影下,伴随着轻浅的脚步声,一个颀长挺拔的人渐次现出身形。
他五官清秀冷峻,双目却澄澈深邃,黑发束成一把,整洁利落地散在脑后,大约是容貌生得过于秀致,竟瞧着有些许与年纪不符的少年气,夜色之中透出别样的人如墨玉。
邪祟只当是来了个同为仙门弟子的帮手,双双抄起法宝,以指画符,两臂结印,忙得不可开交。
那人却仅仅抬起胳膊,仿佛轻描淡写地朝前方一挥,姿态随性得宛如抹去琉璃上的水雾。
对面的两道黑影没来得及发挥神通就骤然顿住,各自像是被揪住了后颈的猫,僵于原地,短暂凝滞之后,突然开始不受控制般诡异地扭动起躯体。
其袖口与裤腿处“滋”地泄出一缕黑烟,竟全数收拢于奚临掌中,一握而敛。
他这么一个举动,原地的邪祟们便仿若被抽干了精气血肉,难以为继地纷纷瘫倒下去。
青年的瞳孔映着头顶闪烁的零落星火,冷冷道:“就这种货色的劣等品也敢在外放肆,我想你们大概也是不惜命的。”
头朝下滩成了烂泥的高个邪祟最后挣扎着朝他的方向望了一眼。
那碎发遮盖的眸子里,寒意恍惚能刺入骨髓,神色带着缺乏温度的冷漠,濒死的前夕,这邪祟终于想起什么来。
依稀是在某一次两方势力拼杀后战场上,他就看到这么一双眼睛,足够麻木,足够冷峭地从一片血肉模糊的尸首中走过去。
他在这最后一刻乍然记起了对方的来路,惊骇地喃喃唤道:
“公……子……”
檐角的大红灯笼让夜风刮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