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婶子笑不出来了,她低垂着眼不作声。
“那是山外的人诬告陶椿,姑母,你没见过她,陶椿不是那种人。”陵长忍不住辩驳,“您的意思是太常寺因着侯府的账房状告陶椿的事为难我们公主陵的陵户?”
“他们今年不给我们送俸禄,明年肯定是要送来的,不给俸禄,我们不让他们接走我们山里的孩子。”年婶子开口,“年末的俸禄没发,陵里也没人问,这不是啥大事,太常寺也为难不了我们。跟这个事相比,留下陶椿还是很划算的。”
胡阿嬷想了想,说:“寻个日子你领她去我那儿坐坐。”
“过些日子她应该会主动上门,她要用狐狸皮做件狐裘,不晓得该咋动手,想请教您。”年婶子说。
胡阿嬷点了点头。
“姑母,太常寺真因为陶椿的事不给我们发俸禄?”陵长追问。
“我猜的。”胡阿嬷没说实话,不然她这个侄子要去找山陵使讨说法,到时候让人看笑话。这事就像年芙蕖说的,太常寺今年不给公主陵的陵户发俸禄,明年必补上,没人敢贪。
放下账本,胡阿嬷起身说:“送我回去。”
年婶子去送,她让老头子在家待着,别出去吹风了。
外面天昏了,院外棚子里剁肉的声音听得人牙酸,年婶子看见邬老三在扒雪,她指着说:“姑母,他就是陶椿的男人,保不准你还认识,怕鬼的那个小子。”
胡阿嬷有印象。
年婶子喊来她大儿子,让他把他姑奶奶送回去。
年婶子看了看天色,她过去主持分肉,一天宰杀了十八头猪和二十一只羊,刨除晌午吃的,其他的先分给十七家陵户,每家一头猪一只羊,没分到的人家明天再接着分。
陶椿是年婶子的心头好,邬家头一个分到肉,邬常安和邬常顺去选两筐肉,猪内脏也选一筐,再提走一只羊,兄弟俩挑起筐就往回走。
兄弟俩一路走一路歇,到家的时候,天色已经看不清了。
陶椿和姜红玉在家做好了饭,晌午吃的太饱,晚上就煮了半锅稀米粥,稀得能当水喝。
邬常安和邬常顺喝两碗粥解解渴,没有多歇,连夜着手腌肉。
陶椿和姜红玉端两个盆出去,二人把猪板油择出来,再把猪肥肉割下来,用热水洗一洗,猪板油和猪肥肉都切成小块儿,倒锅里加水煮。
“盐罐子给我递出来。”邬常安站门口说,“我跟大哥商量着把猪腿和排骨还有肋条肉抹盐挂起来熏,留四五十斤猪肉埋雪缸里过冬吃。”
“猪头呢?”陶椿问。
“趁大哥大嫂还在家,明天炖吃了。”
“你们不腻啊?今天吃肉没吃够?”陶椿问,“我吃不进去了,尤其是待会儿还要熬猪油,更腻得我没胃口。这样吧,天冷,猪头也坏不了,抹盐挂梁上熏着,明年大哥大嫂带小核桃回来,我们把猪头炖了。”
“也行。”邬常安没意见,“我今天吃肉还真吃腻了,差点给我撑吐了。”
“我也是。”邬常顺哈哈笑,“就没这么痛快地吃过肉。”
陶椿心想你们的吃相都把陵长吓到了,肯定痛快。她去邬常安之前睡的屋拿出小泥炉和小钵,端到灶房烧两块儿炭加热骨胶。她把猪头提进来,擦干水分后,用毛笔沾骨胶刷在猪头上,猪头上的毛没刮干净,毛茬摸着扎手。
姜红玉看她两眼,问:“弟妹,你这是……”
“我看看骨胶能不能脱毛,要是可以,等闲下来了,我再熬一锅骨胶用来脱鸟毛,之前的卤鸟挺好吃吧?”
姜红玉点头,“就是肉少,毛也难拔。”
陶椿等猪
耳上的骨胶干了,她沿着边剥出来一个缝,骨胶干了硬巴巴的,一扯能把一整张扯下来,“欻”的一声,陶椿头皮一麻,这声响听着太痛快了。
姜红玉移一个油盏蹲过去,说:“快看看,猪毛拔干净了吗?”
陶椿摸一下猪耳朵,比邬常安身上的皮还光溜,毛茬都拔下来了。
“这倒是个好法子,我以前咋就没想到?还是你脑袋瓜子灵光。”姜红玉不得不佩服。
“我也是今天才想到。”陶椿说,她把钵底剩下的骨胶都涂猪头上,再把撕下来的干巴骨胶掰碎丢钵里再加热。
姜红玉用猪板油熬出一大罐油,又接着熬猪肥油,她坐灶前烧着火,看陶椿抱着猪头剥骨胶。
猪头上的毛茬弄干净了,陶椿拿刀在猪头上划出一道道口子,再用昨晚炒的椒盐拌上水抹上去。
“猪舌要切下来,这东西容易坏,不能熏。”姜红玉说。
陶椿照做,说:“明天就炒吃了,还有猪内脏,赶在你跟我大哥走之前,我们都给炖吃了。”
“你跟老三在家慢慢吃,我跟你哥少吃两顿不会吃亏,我们自家人还分啥吃亏沾光。”姜红玉不计较这个。
陶椿应一声,但没改变主意。
第二锅猪油熬好,第一锅猪油已经凝固了,今年的猪肥,熬出来的油白花花的,比往年的都要细腻。
陶椿把猪头也腌好了,她提出去递给邬常安,见他们兄弟俩也弄得差不多了,就准备烧洗澡水。
邬常安和邬常顺身上又脏又臭,明天还要去杀猪宰羊,兄弟俩不急着洗澡换衣裳,但不洗澡上不了床,他俩只能在邬常安之前睡觉的屋里睡一夜。
隔天吃了早饭,邬家兄弟俩又冒雪出门了,陶椿和姜红玉在家煮雪水把昨儿换下来的衣裳都洗干净挂出去,余下的时间就在外面猎鸟练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