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那久违又熟悉的声音从堂下响起,正在斟酒的宋知蕙,那手指不经意地颤了一下,几滴酒洒在桌上。
“此等佳人,不知王爷是从何处觅得?”赵凌说着,又将目光从宋知蕙身上扫过。
晏翊未去接那酒盏,而是用那指腹将桌上那几滴洒出的酒,缓缓擦去。
他动作很轻缓,却是让宋知蕙心头倏然一紧。
她没有听错,也没有猜错,那开口之人是赵凌。
晏翊搓着指尖上的酒,唇角笑意不仅未减,反而又深几分,但宋知蕙却是能清楚的意识到,此刻的晏翊是她绝不能招惹的。
宋知蕙忙将头垂得更低,尽可能不让一点目光触及那声音传来的地方。
可晏翊似是不打算将她放过,他笑着一把将宋知蕙落在膝上的手攫进掌中,“赵世子既然好奇,你便与他说说。”
桌案挡在身前,赵凌未曾看到二人手握在了一处,但他看到宋知蕙似与晏翊坐得更近,两人几乎碰在一处时,那眼中也骤然生出寒意,尤其想到方才晏翊用手触了她发丝,赵凌那心口的起伏似也变得更加明显。
晏翊既是发了话,宋知蕙便不得不开口,她略微抬头,眉眼却还是低垂,“回世子的话,妾身原自烟花之地,后被胡商赎走,辗转卖至兖州,又被人送入王府……”
众人虽知晏翊不近女色,却也知他府中美人大多都是旁人所赠。
宋知蕙的话挑不出错来,也同时能解了赵凌心中疑惑。
胡人向来人高马大,面容又生得奇特,的确喜欢遮面而行,这便与刘妈妈所说极为吻合。
显然,宋知蕙的回答也令晏翊极为满意,这便是他喜欢聪明人的原因,他似是带着宠溺地看向宋知蕙,又在桌后紧了紧她的手。
赵凌自然知道,宋知蕙被赎身后,会与旁人亲近,可想是一回事,亲眼所见又是另一回事,要知道宋知蕙是他头个女人,也是迄今为止唯一被他睡过的女子,他心头安能平静。
眼看赵凌眸光还在宋知蕙身上,那眉宇间冷色更浓,王良赶忙膝跪上前,抬手为赵凌斟酒,却故意一抖,将那酒洒在了赵凌的衣摆上。
赵凌倏然回神,冷眼朝王良扫去,王良朝他摇头示意,又扬声道:“属下愚钝,还望世子恕罪。”
王良声音出来的瞬间,宋知蕙又是一僵,那双手下意识便倏然握拳。
晏翊自是觉察到了,但他没想过宋知蕙这般反应是因为王良,他冷眼斜睨身侧的宋知蕙,粗粝又炙热的大掌,一点一点将她拳头掰开。
这一幕被上首的桌案挡住,无人看见,只知晏翊脸上的笑意更加令人头皮发麻。
王良本是害怕赵凌冲动下做出何事,便想借此机会,让赵凌先离开去换衣,却没想赵凌只淡道无妨,拿出帕子随意擦拭几下,那眸光又朝上首看去。
这一次,晏翊也垂眸朝他看来,同是男人,他怎会看不出赵凌那眼神是何意。
“赵世子似乎对孤这姬妾很感兴趣啊?”晏翊沉冷地声音缓缓响起。
王良后背已是渗出冷汗,连忙在桌下又拉了赵凌一把。
不等赵凌回答,上首又幽幽飘来一句,“孤也不是吝啬之人,你若想要便只管与孤开口。”
此话出口的同时,桌案下那大掌撩开了裙摆。
宋知蕙眼睫微颤,深吸了一口气,便又立即恢复那平静模样。
堂内众人皆知,赵凌此番归京是因皇上要与他赐婚,若在赐婚之前,赵凌当着众目睽睽下敢从王府讨人回去,那便是在打皇上的脸。
在王良不住地提醒下,赵凌终是敛眸,冷冷道:“谢过王爷美意,臣并无兴趣。”
倒还算聪明。
晏翊冷笑着又朝宋知蕙看去,“世子不喜你,想必是不知你的本事,不如你去与世子舞上一曲?”
说话间,那似能将人皮肤灼伤的大掌,已是与她紧紧贴在一处,所幸有桌案挡着,再加上她此刻跪坐,襦裙的裙摆也足够大,能将晏翊的手臂遮在其中,且堂内氛围已是不敢有人轻易抬眼朝上首看来,便是有人敢看,那人也只会是赵凌。
宋知蕙强匀了一下呼吸,低声道:“望王爷恕罪,妾不擅跳舞。”
“这样啊……”
晏翊长出一口气,眉宇微蹙,故作思忖的模样,但那指腹却未停下,自他知道自己对宋知蕙有了免疫以后,便将她探了个遍,得知此处最能让她意动,便直接寻到此处。
“那便唱上一曲。”晏翊指腹用力一压,含笑着朝她低道,“你这两日给孤唱的那首不错,就唱那首。”
宋知蕙耳根微烫,脸颊也染了薄红,她想要将他手臂推开,谁知刚一碰,那手便又加力道,让她气息陡然一颤,忙将头垂得更低。
“好。”
她又是深匀了几个呼吸,这才缓缓唱出声来。
这一曲唱得音颤声抖,哪怕宋知蕙再能隐忍,好几处需要转音之处,也还是被她唱得断断续续。
比起寻常侍妾,宋知蕙的确不擅歌舞,赵凌也是知道这一点的,从前在春宝阁的时候,便没有让她歌舞过,如今听她一开口,听那第一句的气息都在抖,便以为是她疏于练习,再加上原本就不精的缘故,并未想到其他。
一曲唱罢,堂内众人皆违心地拍手叫好。
晏翊也沉沉笑了,慢慢将手拿出,一面在案后用那帕子慢条斯理地擦拭着,一面又抬眼看向众人,“今日孤招待不周,便备了厚礼相赠,还望诸位莫要见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