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的时候热热闹闹,到那儿了才不会寂寞。
陈礼明白了,她把最后一张讣告折好递出去,说:“我陪你。”
谢安青拿着白布抬头,眼眶迅速酸热发红。
陈礼:“别再说‘谢谢’了,耳朵要起茧子。”
谢安青就没说,第二天一早过去黄怀亦家烧了纸上了香,和陈礼出发报丧。
周边的几个村子和东谢村一样,大部分集中居中,少量分散在附近的山上,人口密度小,数量大,谢安青不可能挨家挨户去报,所以她开了导航,直接过来各村村部,请村干部在群里帮忙通知一声——不送花圈不随礼,有空的话,人过去吃顿饭就行。
村干部都很配合,当即应承下,让谢安青节哀。
谢安青放下讣告继续导航,下一个村子是西谢村。陈礼替她挨了一铁锨那次,她没控制住脾气,和西谢村书记结了仇,西谢村书记刚刚好,擅长睚眦必报。
“我们村不像你们村,有人专门盯着管种管收,办事效率高,我们这才刚开始播种,忙得很,估计没时间去。”西谢村书记装都不屑装,说完直接把讣告扔在了桌上。
谢安青站在桌前,目光平静:“一定要把私人恩怨放在现在解决?”
谢安青的语气和她目光一样平静,看起来没有任何攻击性,但不知道是不是背光的原因,西谢村书记对上她的眼睛时猛地打了个寒颤,差点把杯子里的水洒出来。
好巧不巧,这一幕被两个新来的网格员看到。
西谢村书记觉得丢人,“咣”一声把杯子砸在桌上:“谢书记多心了,最近是真忙,不信我让人带你去地里转转。”
谢安青:“不用了。”
谢安青拿起讣告往出走。
西谢村书记先前的气还没捋顺,现在又添新的,一张脸极为难看:“谢书记,这就是你求人办事的态度?”
谢安青像是没有听见,朝门口一个神情激动的小姑娘微微颔首,兀自往出走。她是那个因为不认路,错走到东谢村村部,被谢安青安排山佳一路送过来的驻村干部。
西谢村书记见谢安青完全不给自己面子,气急败坏地站起来吼:“报丧不得磕头下跪?今天你只要把礼数尽到了,我让整个西谢村去给黄怀亦送葬!”
这话明摆着是在羞辱人。
驻村干部心里一急,快速道:“书记,就在群里发条信息的事,您要是忙,我……”
“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儿?!”西谢村书记恶声打断,“她不是想做人么,我给她机会!”
西谢村书记嗓门粗,在他喊出“磕头下跪”那句的时候,陈礼就已经下车了,走过来刚好听到他冲着谢安青的脊背吼。
陈礼墨镜下的目光冷寂黑暗,跨过台阶往里走。
和谢安青擦肩而过的时候,被她抓住了手。
陈礼偏头,谢安青和她对视一眼,不露声色握了握她的手,转身看向西谢村书记:“给我机会,你也配。”
“谢安青!”西谢村书记暴跳如雷。
两个网格员怕闹出事儿,疾步走出来打圆场。
“书记,算了,人死为大。”
“听说我们村到现在都没有小学,一直是送孩子们去东谢村,那黄老师仙逝,我们于情于都应该帮忙通知一声。”
“谢书记肯定也是心里难受才会这么说话,您别在意。”
谢安青和陈礼已经出来,上车之前,驻村干部急匆匆跑过来说:“谢书记,讣告您留我一份,我最近刚好在入户走访,您放心,我一定想办法通知到每一户。”
谢安青报完丧还有很多事情要做,的确没时间耗在这里,她看了眼对方真诚的脸,把讣告递出去说:“谢谢。”
驻村干部双手接住:“举手之劳,您客气了。”
回来陈礼开车,她把车停在方便进出的路边,拉上手刹熄火,说:“等会儿你是不是要去镇上?”
谢安青:“嗯。”
陈礼:“我跟你一起。”
订扎纸,买菜、骨胶、油漆刷子……
还要去接漆棺材的老师傅,折侧柏枝。
谢安青最近会有做不完的事,有些陈礼能替,有些她替不了,她也不清楚村里的葬礼习俗,不好贸然参与,只能尽量在可以陪的时候多陪着谢安青。哪怕只是帮忙提一斗纸,她也会轻松一点。
谢安青解开安全带放回去,说:“会很累。”
陈礼握了一下她冷冰冰的手,目光笔直:“那就更要陪着。”
谢安青心里也是情愿的,更准确的说,她想要陈礼寸步不离地陪着。
在分别这种事上,她应该不算一个很坚强的人,她的冷静会没有,眼泪会失控,有陈礼在,她至少能在抬头看见她那一秒觉得自己还有依靠,心就不那么慌了。
谢安青眼睛红了一刹,没说什么煽情的话,只暂时忽略车外的人来人往,用力回握住了陈礼的手。
之后几天,两人几乎寸步不离。
陈礼路走多了,渐渐能单独出门办事,所以墓箍好这天,她没叫已经跪了一上午的谢安青一起,独自去镇上买了烟酒,以她的名义发给帮忙箍墓的人。
再回来黄怀亦家,刚好看到卫绮云在和她说话。
“别跪着了,跟我来下书房。”卫绮云说。
谢安青应了声,继续把手里那几张纸钱烧完,才撑了一下地,起身往书房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