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燕,江北雪(154)
这厢人已经烧得没有知觉,另一边医女却迟迟未归,稳婆哪里见过这般情况,焦急地团团转。若是一般产妇,她或许还敢死马当成活马医,可眼前这个……虽然没有人告诉过她,这位夫人的真实身份,但能让赵都督牵肠挂肚,常常夤夜来看的人,身份恐怕很不一般。她当然不敢掉以轻心,否则性命难保。
“万媪,你别光是转来转去啊,快想想办法!”婉儿催促着,一面又浸了湿帕子往灵徽的额上敷。
“老奴只会接生,哪里能治得了高热。按来说不会有这样的事情啊,莫不是夫人昨夜睡觉时受了风寒?”万氏搓着手心踱步,是不是过来看一下灵徽的情况。
母体过于虚弱,孩子也不见要出来的迹象,这样下去可怎么好。
一个侍婢听她这样说,急忙推脱:“奴昨夜细细检查过窗户,绝对都阖得严严实实的,夫人怎么可能受风寒。”
“这个时候还说这些有什么意思,倒是想办法啊,不行就下山去找,总比枯等着好吧。”玉笛脾气火爆,上次灵徽提了一下后,韩夫人便将她安排到了灵徽跟前,负责贴身照料。
“路都看不清楚,山道又湿又滑,怎么去啊……”有人嗫喏。
玉笛怒目圆睁:“夫人平日待你们的好,你们也不念着,这时候反而推三阻四起来。谁不怕死,可若是夫人有个好歹,你们觉得都督会让我等活命?”
婉儿看了玉笛一眼,又看了看灵徽。她落了泪,一个劲地重复着一句话:“不要他,我不要他……”
婉儿的泪簌簌而落,哽咽地握着灵徽的手:“我明白夫人的意思,可是若不找他,我们又能如何?他是孩子的阿父,怎么都得让他看一眼……”
说罢心一横,放下灵徽就准备往屋外走去。
……
谁知外衣尚未披好,门却陡然从外面推开。在守卫的叫声中,一个人裹着大氅闪身进来。朔风呼啸着将地上的雪卷起,一下下直往屋里扑,那个人身上落满苍苍的雪,看不清他的样貌。
“这是内室,谁敢擅闯!”门外的守卫平日里清闲极了,今日好容易见了外客,能让他们展现自己的尽职尽责。
可是随后出现的数个侍卫却已然将他们拦住,丝毫也没有会他们的阻挠。
随后又有几人跟随他入内,身上皆覆着雪,行色匆匆。
领头那人扔了大氅,露出一张光艳灼人的脸,他内里只穿着一件素色的衣裳,但容貌之俊美,却足以让一室之人震撼地口不能言。
他的眼睫上残着未化的雪珠,在屋中暖意熏染之下,整个眼眸都看着湿漉漉的,看上去温柔又和善。
可是他的表现却不能以温柔来形容,举手投足全是焦急,眼底眉心尽是担忧。
“谢相……”众人里唯有婉儿见过这个男子,她怯怯地叫了一声,又怕是叫错了人,不可置信地仔细打量了片刻。
当她终于确认来人的身份,尚未来得及寒暄时,却只听到对方焦急地问:“她如何了?”
不用多想也知道他问的是灵徽,虽然不知他们的纠葛,但婉儿还是如实回答:“女君发了高热,生产不大顺利。”
说完,又怕谢衍生气,急忙解释:“医女一直都备着的,可是昨日采药未归,怕是在风雪里迷了路。”
她说完,众人纷纷附和,生怕被怪罪一般。
“明知女君产期就在这几日,怎么敢私自离开?”一个女子的声音缓缓响起,大家的目光不由落在了谢衍身后。
大氅脱下,露出一张清秀的脸,只是那张脸上写满愠色。
说罢,也不等其他人反应,她径直绕去了内室。
半晌后,里面传来一声长长的叹息。
谢衍上前几步,焦急问道:“情况如何?”
那女子却没有回答,只是对外面自己带来的侍从道:“将本宫的银针取来。”一个颇伶俐的小女郎匆匆解下身上的包袱,翻找到东西后,半刻不敢耽误就递了进去。
又是很长很长的安静,诡异的安静,似乎可以听到屋外北风的呼啸声。
谢衍的额上慢慢渗出了汗水,白皙的脸上透出一抹不正常的晕红,那是受冻所致。他内里的衣袍也受了寒气,湿漉漉地贴在身上,有几处还破了几个口子。
也不知这样糟糕的天气下,他究竟从多远的地方匆匆赶来,又一路经受了多少风刀霜剑。
“郎君可否先去更衣,这里自有奴婢们照应着。”一个侍婢大着胆子上前,殷勤道。
他摆了摆手,冻僵后的脸看着沉郁内敛,拒人于千里之外。直到方才进入内室的女子缓缓走出,他的眸光才亮了几分,脸上的阴沉也消散了些许。
“怎么样?”他又一次问道,语气比方才还要焦急几分。
那女子舒了口气,拭了拭鼻尖的汗:“幸好早有准备,方才将准备好的丸药给她服了,也施了针,估计一会儿就醒过来了。女君本就气血两虚,孕期又总是心思郁结,这一胎怕是不大容易。”
“不是说一会儿就醒过来了吗?她的情况你一向了解,不是出京之前就将一切都准备好了吗?”谢衍的声音沉沉的,满是忧虑。
婉儿细心,早在方才就准备好了茶水,见人出来,忙递了上来,焦急道:“女君气血一直不大好,吃了很多补药,但好像仍是不太见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