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燕,江北雪(187)
灵徽亦不反驳,只看着她,笑意无辜:“这位是……?”
“二姊这般操心,怎么还管起别人家事了?依我说,有这功夫也该好好料自己家中事务。听说桓姊夫前些天在裕景楼与人斗狠,纵容家仆伤了沈家的小郎君,此事传到陛下耳中,惹得陛下很不高兴,还斥责了桓贵嫔。”谢衍还未开口,婉和却先护起了灵徽。
谢二还想回嘴,却听到谢夫人的声音响起,仍旧是不徐不疾的,却分明听出了其中的怒气:“婉和,君子讷言,宫闱之事也敢在家中交谈,谁纵的你如此张狂。明日开始,你也不用来我这里问安,每日去你阿嫂那边,让她教教你规矩。”
婉和受了斥责,一脸委屈的看着灵徽,想要向她求助。灵徽安抚地对她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轻举妄动。
“婉言,你虽嫁了人,但也该知我谢家家训。‘朝乾夕愓,克己慎行’不单是约束男子的,我们女子亦当如此行事,家风若败,再大的家族倾覆也不过朝夕。今日这些话,落在自家人耳中,只当你有口无心,若是被别人听到,难免落了个刻薄之名,耻笑我治家不严。莫怪我没有提醒你,眼下你夫家虽风头正盛,可你真正能依靠的却是母家给的荣耀,别一时糊涂,断了后路。”
谢夫人一番话说得字字刻骨,句句辛辣,莫说受了斥责的二小姐,便是方才挑事的五夫人,都险些挂不住,脸色青一阵白一阵。
灵徽领教到了谢衍所说的,谢夫人治家之道,庆幸自己方才没有因为争一时长短,而逞强多言。
她看着谢衍,却看到他目光沉静深邃,似在思考什么事情。
“阿弥,听说今日你们还要入宫去拜见皇后殿下,这里也无事了,你们早些去吧,莫让殿下久等了。”谢夫人端起茶盏,缓缓吹了吹上面的浮沫,和言道。
灵徽也知话不投机,不好多留,便起身告辞。
屋外日光灼灼,晨起的清凉已散,热气拂面,似乎已有夏日的感觉。
“今日要去拜见殿下么,会不会晚了些?”灵徽问谢衍。
谢衍有些走神,片刻后才反应到灵徽在同他讲话,迟迟地“嗯”了一声:“阿姊宫务也有很多,早些去反而不好。”
说完,摸索了一下腰间,皱眉道:“印信不知去哪儿了?”
他有一方印信,上面每一面都刻了官职身份,对他十分重要。灵徽总感觉他今日心不在焉的,来了一趟谢夫人这里,似乎更加心事重重。
“可是更衣的时候落在屋中了?”灵徽帮他回忆。
谢衍摇头,顾盼着左右:“应该是落在阿母那里了。你莫要管了,先回去休息片刻,换身衣裳,我一会儿来接你。”
灵徽道了声“好”,却见谢衍已经抬步,匆匆返回。
他不是毛躁了性子,方才也没有起身更衣,甚至连位置都没挪动,怎么就能丢了印信。灵徽不解,思忖了一下,便猜到谢衍有事隐瞒。
她未依照方才所说回去等待,而是跟随谢衍脚步返回。
第132章 一百三十二、相护 因为被偏爱,所以有……
灵徽回去时, 几个小侍女正坐在廊下逗狸奴,一看到她便要进去通传,灵徽摆摆手, 笑道:“七郎君有东西落下了, 我在这里稍等片刻就好。”
小侍女见她和气,略放松了些,问她:“女君可要坐坐, 奴去取坐塌。”
灵徽说不用, 指着狸奴说:“这只生得这般可爱, 可是阿母的爱宠?”
小侍女点头:“夫人养了好几只,这只是皇后殿下送的, 说是西域的物种。”
灵徽上前, 抱起了狸奴,爱不释手地摸了摸它柔软的毛发。几个侍女凑了上来, 陪着她一起逗弄这个毛色纯白,眼睛如琉璃般的小东西。
屋中陡然传出谢衍的声音, 与平素的温柔和煦不同,听着十分冷峻严肃。
“今日之事, 灵徽可以不计较,我却有话要说。诸位皆是长辈, 且阿母也坐在此处,我的话说重了难免失礼, 但若任由事态发展, 我怕自己会做出些更失礼的事,故而丑话说在前面,还请莫要介意。”
“阿弥……”是谢夫人的声音,“有话便说, 何必遮遮掩掩。”
“那孩儿便直说了。”谢衍声音沉沉,“灵徽乃弘农杨氏贵女,其父杨太尉孤守晋阳,殉城而死,可谓忠义无双。就连陛下都对忠良之后竭力安抚照顾,却仍有人将她视为孤女,觉得可以随意羞辱,恐怕短视了些。”
“何况,我当初高台初见便心悦于她,苦苦相思多年,求而不得。当时好容易得她青眼,一时欣喜若狂,才犯了大错,连累她清誉蒙尘,受人指摘。千错万错皆在我,我不怕别人非议,更不怕自家人说什么,只是一切与她无关,我容不得任何人说她半句不好。”
他顿了顿,又道:“叔母仗着叔父官爵日显,便不将我等小辈放在眼中,也不将我阿母这个家主放在眼中,这原本也没什么。只是我虽不才,到底立有军功,且亦有官爵在身。若是陈郡谢氏容不下我们,我自当带着阿母和妹妹另起炉灶,别处讨生活。难道还能让她们受委屈不成?”
“阿弥,你这说的是什么话,叔母何曾这般想过。”这个声音年轻又陌生,应该是方才一直没有开口的,谢衍三叔家的婉仪。听婉和说过,婉仪与其母一样,是和软的性子,一向不大开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