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燕,江北雪(226)
“你我从水路带兵而上,盼能在睢阳与他汇合,到时一起指兵向洛城。”灵徽握住了谢衍的手,不让他乱动。她的眼眸清亮,如星子般,里面充满对未来的希冀。
“此次出兵,天时地利。听说刘棼如今病重,早就不朝政了,北汉大权皆在他的侄儿刘晃手中。刘晃其人,残忍嗜杀,残忍暴力,很不得人心。况且他又与刘棼的儿子矛盾颇多,北汉迟早必生乱。”谢衍将探子带回的消息告知灵徽,果然见她脸上露出喜悦之色。
“如此,还于旧都岂不指日可待。”她转身,回抱住谢衍。
谢衍看着她如三月春花般明丽无比的面容,忍不住俯身,深深吻住了她。灵徽迎上他的热情,依恋地圈住了谢衍的脖颈。很快,灵徽就占据了上风,挑衅地咬着谢衍的唇,听他的喉口发出满足的叹息声。
“圆月,莫要胡闹。”谢衍看着屋外的天光,总算没有失去智,他好不容易找回自己的呼吸,轻轻喘息道。
灵徽的眸子湿漉漉的,如雨后的海棠,娇柔无限。
“你没听坊间说么,我是妖姬,最会迷惑你这般芝兰玉树的儿郎。”灵徽咬着下唇,看着谢衍眨了眨眼睛。
“你会在意坊间的议论么?若是在意,我们还是不要听了。”谢衍的手心烫的厉害,但是落在灵徽的颊上,却是让她贪恋的温度。
灵徽想了想,摇了摇头:“深受苦难的百姓不会有时间去议论朱门大户的恩怨是非,深明大义的人也不会把关注点放在别人的绯闻轶事上。那些议论我的,质疑北伐的人,不过就是世族中无所事事的纨绔膏腴。他们不事生产,不懂疾苦,只图着自己享乐。这些人便如行尸走肉一般,我何必在意他们的看法。”
谢衍怔怔地望着灵徽,手指描摹着她的眉眼,忽然皱了皱眉,低声叹息道:“若无圆月,我或许就是那些纨绔膏腴中的一员,此生浑浑噩噩地度过了。圆月,我能遇到你,是佛菩萨的指引,是我毕生最大最好的缘法。”
灵徽却说不是:“就算没有我,七郎也永远不会如他们那般。我第一次见你,就知你本性善良诚挚,如白玉无瑕,是这乱世中难得的良善君子。只要遇到合适的时机,你定有一番作为。”
谢衍听完,弯了弯唇角。他刚想说什么,忽听到外面有人通传:“裕景楼来人,说有要事求见女君。”
谢衍早就知道裕景楼是灵徽的产业,也知道她通过那里搜集多方消息。今日来人,一定是有要事告知灵徽。
那是她的秘密,他无意窥探,更无意干涉。于是笑道:“我去看看腓腓睡醒了没有,你去看看有什么事。若解决不了,就告诉我,我帮你。”
灵徽牵着他的手,依依点头。
……
晚膳时,灵徽喜悦地对谢衍道:“你不是犹豫西路让何人统帅么,我已经给你找好了人。”
“哦?那是谁?”谢衍停了手中的箸,等着灵徽说话。
灵徽神秘地眨了眨眼睛,低语道:“一心北伐的仁人志士,一举破剑门的沙场悍将……”
“胡意之?”谢衍惊了一跳,动作大得差点打翻眼前的杯盏。
他一贯从容优雅,今日如此失礼,想来是心中太过激动。
灵徽点头:“如此,天时地利人和,万事俱备,只待七郎一声令下了。”
谢衍点头,微微瞬了瞬眸子。心中的激越如澎湃的江水,荡在心口处,让他恨不得立刻就下令出发。
多年屈辱,只盼毕其功于一役!
第154章 一把五十四、北归 圆月不怕,我自当义……
正平二年, 风调雨顺,江南稻米丰收,大军整装待发。
出发前, 灵徽又去了一次碧影山。清都观中, 一切如旧,想起做女冠的日子,仿佛还是昨日。她踱步到三清殿中, 虔诚地跪了下来, 跪了很久很久。
她记得自己说过, 自己不信鬼神,只信事在人为。可是大战之前, 她却鬼使神差地开始恐惧, 开始紧张起来。
此战若胜,当为不世之功。可若是败了……
是丢城弃地, 哀鸿遍野,还是遗臭万年, 万死难赎?
灵徽睁开眼,抬手捧起一幅卦, 正准备起卦,手却被人紧紧握住。
“既然已经做好决定, 就不要再去纠结了。卦象好与不好又有什么关系,难道不好就不去做了吗?”
灵徽回头, 见是令狐望, 一时有些惘然。
他仍苍白,似乎愈发消瘦了些,说话时额上青筋分外明显,看着不大康健。
“你如何知道我在这里?”灵徽问, “走路也没个声音,吓死我了。”
他微微低头,无声地笑了笑:“我若是想,没有什么是不知道的。”
灵徽知道他说得不错,论起心思缜密,消息灵通,确实没有人比得过他。
灵徽瞥了他一眼,揶揄道:“确实,若是做了你的敌人,恐怕日子一点都不好过。”
令狐望摇头,因为这句话,眼底蕴起浓厚的悲哀:“我从未想过与你为敌。”
灵徽说她知道:“我与阿兄尚未反目,如何能算得上与你为敌。不过人生如棋,世事难料,谁又能说得准未来会发生什么。就如我当年从豫章长公主府中将你带出,亦未想过你会是如此厉害的人物。征上庸,平南夏,你屡出奇计,当真厉害。”
令狐望听她夸赞,却也只是沉默。
他是个谦逊的人,即使如今声名鹊起,也未曾有过半分骄矜。人人都说楚王身边的令狐先生是个张子房般得人物,哪怕身体孱弱,仍有翻云覆雨之能。可他始终深居简出,显得十分神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