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尚书:“甭管损失多少,现在重要的是撇清干系。玉荣,你也打理府中事务二十多年了,怎么反而在这种事情上犯了糊涂?亏钱还能想办法,但是通敌是重罪。”
宋夫人:“有这么严重吗?那批货是抵押的,不是买的?”
宋尚书:“你不和对方勾兑,别人会抵押给你吗?几十万两白银的货,你知道是什么货吗?”
宋夫人:“说是皮草,宝石之类的。”
宋尚书:“他说你就信?钱庄说马上就能还钱,还了吗?万一那批货不只是皮草宝石,中间但凡掺了一些别的,例如铁器,青铜,你怎么办?全家给你陪葬吗?陛下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他恨着宗亲,对宗亲比对普通官员更为苛刻。钱庄那么多贵族参与,一旦让他抓到把柄,全都得人头落地。”
人头落地四个字,每一个音都如一记重锤敲在宋夫人心上,恐惧如惊涛骇浪将她包围。
宋夫人讷讷起身:“我现在就去退股!”
宋尚书叹息着摇头,“退股之后,你将府里的账本拿来。以后每半月将账本送到我书房一次,我亲自审。”
这是要收管家之权,宋夫人理亏,也不敢反驳:“我知道了。”
夜间,宋知书还是将自己闷在被子里,宋怀豫端来了热菜热饭,“知书,吃点东西吧?”
宋知书不吭声。
宋怀豫:“都是你喜欢吃的,松鼠桂鱼,香酥鸭,文思豆腐,银丝卷。一整天一点东西都没吃,肚子不饿吗?”
宋知书:“我不饿。”
宋怀豫:“好好好,你不饿,二哥饿了,你陪二哥吃点好吗?二哥刚才没想明白,说话说错了。以前我们偏心知音,对你不好。让你委屈了。现在如果一视同仁,那便是对你不公平……”
宋怀豫话说到这里,宋知书慢慢扯下了被子,露出一双红彤彤的眼睛。
宋怀豫:“我和爹娘还有大哥商议过了,我们在以后会努力补偿你,好吗?”
补偿?
宋知书眨眨眼,眼泪滚落在被子上,晕染开一朵小花。
是,二哥说的都是她想听的。
是,二哥这些话都是对的。
是,她想争的想要的,他们都松口说补偿她了。
可是她心里难受,她一颗心就像拧成了一个又一个的结,她不知道自己要什么,就是那些结纠结在肚子里,一个连着一个,一个绑着一个,缠绕在一起。
委屈,难受,还有一股气憋在那里。
明明所有人都在哄着她,也作出退让了,但是就是憋在那里,如一个瘪了的气球,爆炸不了,发泄不出去。
就那么拧巴在那里。
宋知书不知道该说什么,该做什么,就难受,就想哭。
宋怀豫让丫鬟将饭菜端过来,小心翼翼地舀了一小勺送到她唇边,“知书,吃点东西好吗?二哥求你了。”
宋知书张嘴。
见宋知书总算愿意吃饭了,宋怀豫也露出了一个松气的笑容。
夜里,宋知书搬进了宋知音的院子。
是陌生又熟悉的院子。
这里的东西,许多她都和宋知音抢过,最后都没抢过,现在都是她的了。
她终于赢了,宋知音连站到她面前跟她对峙,跟她闹的底气都没有。
宋知书拿起梳妆台上的玉梳,玉梳上还雕刻着红梅。
这本来是萧曼的东西,有一次,宋知音瞧着好看,在萧曼面前多提了两句,萧曼就将这东西送给了宋知音。
玉梳,金簪,香粉,眉黛……
啪!
宋知书抬手将玉梳砸在了铜镜上。
光滑的铜镜划出划痕,玉梳也碎成两半。
讨厌讨厌讨厌!
她就是讨厌这一切。
无论是过去的,还是现在的,还是肉眼可见的未来,她都讨厌!非常讨厌!
她想要的不是这个!
不是!
宋知书蹲在地上哭,心里有气有怨,发不出来,她甚至不知道她自己到底想要什么想干什么!
……
宋家的气氛不对。
十分不对。
不止纪平安感受到了,冬春也感受到了,医馆的人也察觉了。
宋府内十分的低气压,宋知音几乎每天都跑到医馆来,有时候是帮忙排号,有时候是帮忙包药,有时候还跟着纪平安去村里发药看病。
宋知音:“小表妹,要不我给你当学徒吧?”
纪平安手抖了抖:“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宋知音再度沉默了。
家丑不可说。
宋知书这两日闷着,她也闷着,娘爹爹大哥二哥都闷着。
萧曼一直被关禁闭,闹着要见她。
每当这个消息传出来,宋知书就难受一次,她便不敢去见萧曼。
还有她和知书的身份,那么多人都见过她们,已经不可能再换回来了。
纪平安叹了一口气,“罢了,不说就不说吧。知音表姐,你若是真心喜欢医术,不如帮我记录病例吧。我这里有每次病人诊治后的病例案卷,你能帮我将它们分门别类整理后,誊抄成册吗?”
宋知音点点头,跟着江厌去后院了。
李庭绘走了过来,“她心里藏着的事可不小,眼看着都瘦了。”
纪平安:“最近府里的气氛也很奇怪,丫鬟家丁们个个紧张。”
李庭绘叹了一口气:“倒是给咱们送了个助力。”
两人正说这话,一阵马蹄声响起。
“纪平安。”
门口传来一个熟悉而低沉的声音。
纪平安走过去,谢浯屿坐在马背上,头发微湿。
纪平安:“你办完事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