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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女素来有病(128)

谢浯屿对纪平安伸出手:“走,带你去看热闹。”

纪平安:“什么热闹?”

谢浯屿:“叙情在开封府的热闹。”

叙情?

纪平安伸出手,谢浯屿一拉她便上了马。

两人乘一匹马都习惯了。

纪平安侧坐在马背上,鼻尖能嗅到谢浯屿身上干净的皂角味,显然他回京之后洗过澡这才来的医善堂。

纪平安和谢浯屿刚走没多久,周晟带着柳星渊和福如海便来了。

冬春瞧见三人,问道:“来复诊?”

周晟点头。

冬春:“那你们怕是要等上一等了,我家小姐被谢大人叫走了。”

周晟:“去了哪里?”

冬春:“开封府,说是有热闹看。估摸着是去看审案子去了,一时半会回不来。你们要等吗?要等的话,我给你们搬把椅子。”

周晟:“不用了。”

说罢,周晟转身便走。

柳星渊对着冬春做了个抱歉的手势,忙问道:“表哥,咱们去哪?”

周晟:“开封府。”

……

开封府。

纪平安站在围观的人群中。

这是纪平安第一次看到开封府府尹陆庭升。

陆庭升年逾四十,端坐在公堂正上方,头顶为民请命四个大字。

身上穿着黑色的官服,头上戴着大龙蟒袍帽子。

纪平安有点怀疑这开封府的风水是不是能将人养成一个样貌,否则怎么从府尹陆庭升,到通判包仕昌,再到司禄参军的宋怀豫,从上到下都一个冷峻严苛到极致的表情。

纪平安问谢浯屿:“这次审的是谁?”

一般人够不到开封府府尹亲审,就像上次她的案子涉及到了龙神卫,五品都指挥使的谢浯屿,也只不过由通判审理。

“威武……”

随着衙役声音响起,陆庭升手中惊堂木敲下,问道:“何人敲响登闻鼓?”

叙情和穿着短打褂子的男子上前,跪在地上。

叙情:“民女,叙情。”

男子:“草民,何谢。”

叙情何谢:“我们二人状告司农寺少卿祝和硕。冒名顶替,杀1人1灭1口,欺君罔上。”

说着,二人递上状纸。

何谢:“陆大人,我叫何谢,今年二十七岁,是祝和硕的娘家弟弟,自小与表哥亲厚。前日受人之托,来京办事,偶然看见了如今的祝和硕祝大人,草民大为震惊,因为这名祝大人的相貌完全不是我家表哥样貌,请大人明察。”

叙情:“陆大人,民女赎身前是春花楼一名花姐,有一好姐妹,名唤于两楹,二十年前,京中大考,祝和硕与同乡好友林康泰,因为南北学识谁高谁低,与北方学子发生争论,两人与北方学子打赌,便拿了于两楹做彩头。因此民女见过祝和硕与林康泰。南北对局,诗词对联,三局两胜,祝和硕顺利赢下与于两楹共度一夜的赌局。谁曾想一夜相处,祝和硕和楹楹互生情愫,二人时常来往,私定终身。一月后,皇榜放下,祝和硕高中第十三名。然而本来许诺高中之后,必来赎回楹楹的祝和硕就此失踪。我和楹楹以为这只是男子露水情缘的哄人话,便将此事忘了,直到日前,亲眼见到了因治水有功被调回京城的祝大人,方才发现,不知为何林康泰成了祝和硕,而祝和硕已经失踪二十余年,杳无音讯。”

说着,叙情呈上祝和硕过往留下的墨宝,何谢拿出现在的祝和硕刚上任时留下的判案记录。

同样署名祝和硕的墨宝,字迹竟然完全不一样。

陆庭升亲审,必然是已经事先了解过案子,也做好准备了,现在只是在走流程,所以不消片刻,祝和硕便被叫到了堂上。

祝和硕为司农寺少卿,从四品大员。

开封府府尹,正二品。

祝和硕表情淡淡,对着陆庭升恭正行礼,“陆大人。”

刚打了个招呼,祝和硕忽然咳嗽了起来,很快那张本就看着不健康的脸更不健康了。

陆庭升道:“祝大人身体不好,坐下回话。”

祝和硕:“是,多谢陆大人。”

衙役搬来椅子,祝和硕坐下。

祝和硕道:“陆大人,本官当初幸运高中进士,得到朝廷重用,于地方任职之路上,不慎从马车上摔下,右手手腕受伤,是以,初任知州时,是用的左手写字,所以字迹不一。”

叙情:“既然如此,那请祝大人再用左手写一份墨宝,比对比对字迹。”

陆庭升准了,让衙役拿来笔墨纸砚。

纪平安问谢浯屿:“他就是当初要杀于两楹的人?”

谢浯屿点头:“不过杀手已经自尽,所以没有证据。这人做事很仔细,我寻了半天,才将人证物证收集齐全。”

谢浯屿说得简单,纪平安却听得怅怅然。

如果当初,真的祝和硕没有被害,真的会去春花楼赎于两楹吗?

纪平安感叹道:“想不到,叙情现在还能找到二十多年前祝和硕留下的书信墨宝。”

谢浯屿:“不止祝和硕。”

纪平安:“什么?”

谢浯屿:“叙情手里不仅有二十年前祝和硕留下的所有墨宝和书信,还有五年前,十五年前,二十年前,二十五年前,所有在春花楼与花姐订终身男子留下的所有东西。”

自然也包括他当年被抱养走的所有证据。

纪平安皱眉,想不通其中的关节:“所有?她完好地保存着所有?”

谢浯屿点头:“对。”

纪平安:“为什么?是想要挟?”

“不是。”谢浯屿摇头:“她想搏一条生路。”

谢浯屿说到叙情,声音也带上了几分感慨,“花楼之中,男欢女爱,情谊也好,承诺也好,均当不得真。但是若不把希望寄托在来花楼的男子身上,她们也没有第二个可以逃脱花楼的办法。所以,叙情小心翼翼地与花楼中的每个人交好,将那些私下往来的信件,书画都保留了下来。她希望在这些男人中,在这些逢场作戏,薄情寡义的男人中,真的能盼来那么一个,就一个能信守承诺,过来赎她们的人。那么她也能跟着获救。可惜,叙情从十二岁被卖入青楼,等了整整二十八年,一个都没有。其实二十年前,叙情便已经绝望,是以,她收买了大夫,保住了于两楹肚子里的孩子,千般算计,再将孩子送出去。那个时候,她应该想的是,男子靠不住,兴许儿子会有一点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