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妹扶春(158)
何氏咬牙切齿忍下疼痛,向郡守告一声误会,灰溜溜地走开。
孟父见她们走远,这才安心。他有意与青年攀谈,不过寻不到时机,再之后,见青年领着扶春坐去一侧,似乎更有体己关切地问候。
孟父不由得想到不久前,怒意上涌,要教训女儿却被青年拦住之事,一时尴尬不已,于是不曾上前打扰。
……
扶春坐到院中石凳上,她缓了好一会儿,心里才平静下来。
抬眸望向谢云璋,扶春犹豫了下,还是与他说:“你去找他,可他对我怨恨在心,未必肯为我作证,也自然不会把物证拿出。到时无凭无据,恐怕要辜负你特意找来郡守处理此事。”
“若崔家郎君不愿相助,往别处再寻法子也未不可,不必担忧。”谢云璋望着她,令她宽心。
扶春见他态度笃定,便没有在此多言。视线落在谢云璋紧扣住的手上,扶春想起他当时接过藤条时,手里也是用了力道的。
扶春不由问道:“你的手……还好吗?”
谢云璋早先在凉州时右臂受伤,仔细算算日子已过去半月。
平时不见他行动有异,谢云璋今日虽只用了左手接住藤条,但护住她时还是牵动了右侧,他是不会呼痛的人,扶春很难依据谢云璋的反应而判断他可有伤情。
那藤条粗糙且厚重,落在谢云璋的手里,将他的手心磨破一块皮。谢云璋此时握着手,指腹触及伤处,黏糊糊的一片。
若将伤口曝露于眼前,怕是有表皮的碎屑以及渗出的艳红,若让她亲眼瞧见,她会是如何的心情?
感激,心疼,还是其它?
谢云璋垂下眼眸,到底没有将掌心展露于人前。他没有回答,反而思考起另一个问题,“若我今日没有赶来,你又当如何?”
这一句话又将扶春重新拉入当时险境,她眉心郁郁。
被何氏握在手里的那把冰冷的匕首似乎又出现在眼前,扶春肩膀一颤,声音里仍然维持冷静,“只要不是夺我性命,其余一切对我来说,也未必不可牺牲。”
当时众目睽睽,即便何氏有心夺她性命,也得顾忌耳目众多而收起杀心。扶春确定,何氏想要毁掉、能够毁掉的只有她的这张脸。
深陷豺狼虎豹窝,她挣脱不开,只能舍弃,所以当时在何氏面前,扶春抱着必有损伤的念头而坚决不肯露怯……
而今挨过一切,她才有后怕之感。扶春微微低下头,露出愁闷,声色不大安稳。
谢云璋见状,轻声劝慰说道:“不要再去想那些事了,已经过去了。”
听得谢云璋的话音,扶春仅沉沉点头,没有说话。
郡守返回孟家时,身后又多跟那些人,正是府衙中的吏人。
孟父一见,略微感到惊慌,“郡守您这是何意?”
郡守道:“我带属下入府捉拿买凶伤人的犯人,还请莫要阻挠。”
孟父一听这话更坐不住,脸上笑容僵硬,道:“郡守大人,您一定是找错了,我府中怎可能有什么人犯?”
“长公子亲自所言,怎会有假?”郡守撇起眉头,不满地看着孟父,“倒是你现在在这阻拦,是否有包庇人犯之嫌?”
郡守一来二去,要在孟父府中捉拿人犯不说,现在更是指摘孟父意图不轨。孟父心觉得自己实在冤枉,相与郡守继续理论,然而郡守不耐烦听他言语,直接招了随行吏人过来。
“你们且去问一问,哪个是何氏。”郡守吩咐下去,吏人立刻四散开来。
何氏?孟父险些以为是他听错,“郡守大人,这……这与内人何干啊。”孟父连忙替何氏叫唤委屈。
郡守何时才好心告知:“何氏买凶伤人,已是事实,现在我们要拿她过府问话,你有什么事,也可随我们一起回府衙。”
乍然听闻此言,孟父只觉晴天霹雳。何氏……买凶伤人者,是何氏?
孟父脑袋一片浆糊,震惊之余,郡守已走到了何氏那边去。
何氏正在屋内。
先前何氏受伤,才有医师诊治,包扎伤口还未过多久,郡守便叫了人来捉拿她。
眼看面前站着几个身穿官吏服饰的吏人,听到这些吏人说要拿她回府衙。
何氏起初还能脸不红心不跳,大胆问一声:“敢问妾身何罪之有,竟然要劳烦郡守亲自前来。”
她自己做了什么事自己心里最清楚,现下明显是在装糊涂,又或是存有侥幸心理,觉得府衙不会因那件事找上她。
这夫妻俩装傻充愣简直一个样。郡守没好气地把何氏买凶伤人的罪名又说一遍。
何氏绷紧了脸,勉强维持冷静,坚决不肯主动随吏人而去。
何氏这样不肯配合,郡守只好让吏人强行将她压回去。
可是何氏态度刚强,不让吏人近身的同时,高声为自己争辩道理。
“郡守您说我犯了买凶伤人之罪,可人证在哪,物证又在哪?您总不能因为旁人一张嘴,就给妾身安了这罪名吧!”何氏说得斩钉截铁,言辞凿凿,仿佛真是诬告一般。
眼看郡守因为她的这番话,而没有再让吏人强行压走她。
何氏稍稍安心,她便知道他们不可能有人证物证。
是。就是她买凶伤人,意图谋害继女。
可被她收买之人是崔家二郎,当初何氏找上他时,本意没想让他诱骗扶春。是崔少游主动提到孟扶春,之后的事情自然而然,明显崔少游比何氏更对孟扶春感兴趣。
他们二人一拍即合,商议此事。如今东窗事发,何氏不担心崔少游会出卖她,因为他才是真正动手的那个人,何氏若有牢狱之灾,也必定不会放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