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妹扶春(165)
只是顾家的音讯仍然不多。
回去客栈时,谢云璋站在窗前,手里正捻着一张纸条。看过便笺内的内容后,谢云璋随手放进了炭火炉内,一时沦为灰烬。
俄而,注意到扶春回来。见她眉宇间愁结未散,谢云璋便知晓她这一程无功而返。
因谢云璋开着窗,屋子里面透着股清冷之意,扶春坐在靠近火炉的位置上,手里裹着汤婆子来暖手。
“不论何事,都可与我说。”谢云璋坐到她身旁,静望着她。
扶春心里堵着一道忧愁尤甚的情绪,听他开口,扶春一股脑地把来龙去脉讲给他听。
说完之后,她方才觉得自己过于急躁,且将心底的负面情绪通通留在言语间,传递给了他。
谢云璋听罢,手里的火钳挑着炭,火星明亮的同时从盆中传来噼啪声响,尤其脆耳。
扶春被这声音引去望了一眼,看到火盆四周围着一圈栗果,因被炭火烧灼,栗果壳颜色发深发亮。
谢云璋用火钳将其一一夹出,放在一旁晾了一会儿后用细利的小刀破了口递给她。
扶春从他手中接过,默默剥开栗果,果肉澄黄温热,扶春轻轻咬下。
“会找到的。”谢云璋望着她,轻声说道。
……
事情迎来转机是在扶春第二回去的孟家时,她想到母亲留下的物件尚在孟家,她想再去看看,或许能从其中找到更多。
马车刚刚停住,扶春坐在车上,远远便瞧见孟家门前站了一列人。外面的人想要进去,孟家的小厮不让人入内。
扶春瞧着奇怪,从马车上走下来后,在极为混乱的争吵声中,定睛望见了站在前头的中年男子。
身形清癯,面容有三分熟悉,扶春顿住脚步,一时间忘记上前。
孟家之事近来在宋郡传的沸沸扬扬,据知情者所说,是与孟家的大姑娘有关。
顾鹤山一听到这个消息,连夜从三乔镇的隔壁城镇赶过来,于今日午后抵达孟家。
然而孟家的小厮早受了吩咐,一定不肯让他入内,顾鹤山知晓失联多年的外甥女就在孟家,亦不肯离去,在孟家门前与小厮理论。
争得面红耳赤之时,从旁传来一道女声。
“舅父?”声音里饱含疑惑,扶春满目好奇地望着顾鹤山。
顾鹤山听到声音后立刻回了头,见到扶春的一张脸,十分肖母,“你,你是……”
扶春得了顾鹤山的回应,赶忙与其相认。
确认来者身份,顾鹤山意料之外见到外甥女,亦作惊喜。不再逗留于孟家门前,往身后看了看,叫来一名妇人。
“这便是扶春?”妇人上前,欣喜望着面前的女郎。
扶春观其样貌,以及与顾鹤山之间的细节,试着唤道:“……舅母?”
顾夫人当即应下,笑了起来,“好生伶俐的孩子,第一回见面便是如此机敏。”
顾鹤山夫妇与她道明了这两日专程赶路而来,就是为了见她。
见扶春并非十分安稳的模样,顾鹤山想到往先多年都未曾与她一见,对他们的疏离也是常事,心中更感酸涩。
六年前,顾家在生意场上遭了难,不得不离开三乔镇。临行前顾家人请求孟父,让他们见一面扶春再离开,孟父本没有肯与不肯之说,是何氏不答应。
顾家不能将扶春从孟家带走,就注定不敢和何氏翻脸,临行前顾家留下一大笔银两,宽望何氏今后能够善待扶春。可后来却与孟家所盼望的大相径庭,个中艰辛如何,也不必多言。
顾鹤山没有把顾家当年的难处告诉扶春,与她表达了亏欠之意,以及今时来寻她,是想将她带往如今的顾家见一面外祖。
于扶春而言,不论是孟家还是顾家,对她都不是十分的温情。
可是因为母亲的缘故,且她费尽心思寻找外祖舅父一家,而舅父也能有此心此行来找到她。
扶春倍感亲切的同时,也怀着一寸的谨慎,真正能够确认顾鹤山是她舅父的,是顾鹤山与她讲述他与母亲从前的事情。
扶春当下心生动容。
顾鹤山夫妇一路风尘仆仆来此,扶春将顾家人带到自己目前居住的客栈内,然后请顾鹤山夫妇坐下,拿出了母亲亲手提笔的和离书。
“这是我母亲的遗愿。”扶春说到这里,低垂下眼眸,显露出忧伤。
顾鹤山展信看完十二年前长姐的绝笔后,心有恸楚。
“我不知道,当年我不知道……”顾鹤山拿着信纸的手指打颤,泪水横出,“若我知晓阿姐是此心意,十二年前我就会带着阿姐和你一起离开孟家。”
扶春听到舅父说的话,亦愧疚的低了头,怪她年纪弱小人也太过无知,她明明已经瞧见母亲逝去前的决绝,却无法替母亲昭明所愿。
十二年过去,让母亲还要在另一世中背负孟家主母的头衔。
顾鹤山迟了如此之久,才得知长姐的遗愿,顾鹤山镇定心绪,告诉扶春一定会帮她完成。
然而顾鹤山仍有顾虑,“若是十二年前,我可携姊离去,也能将你一起带走。可时移世易,你已是双华女子,若在如今之际父母和离,然后定然会对你的婚事有影响。”
扶春立马摇了摇头,“如若可以,我倒情愿我只是母亲的女儿,而非孟家的子女。”
扶春不在意舅父所说的耽误。
迟了十二年,遵循母亲的心意,为办成和离之事,再如何都好,只要能遂母亲心愿。
……
顾蕠当年留下的和离书只有半张纸,一纸信中内容全是对与孟父的这段婚姻的失望与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