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妹扶春(169)
往北方走,入夜后温度寒彻刺骨,行路匆忙,找到驿馆不易,直接草草寻了一方客栈住下。
扶春上楼的时候,谢云璋站在门前往外观察,她也顺带瞧了一眼,可是客栈外面四周都是黑漆漆的,哪里能看到什么?
扶春没问他,也没管他,从谢云璋身旁走过,却听到他特意同她说的话,“夜里睡浅些。”
谢云璋的语声微弱,若非她距离他很近,实在难以听到。
而其话中所言何意,扶春亦有不解,等她再问过去时,谢云璋已不再告知,扶春只得把他的话浅浅记在心里,回去后还是照旧入眠。
夜深时是无比寂静,扶春或许是因近来心力交瘁,又或者是睡前念及谢云璋与她的叮嘱,总之扶春未曾深眠。
所以在外面一有动静时,她便睁开了清醒明净的双目,从床榻上起身。扶春披上衣服往外走的同时,外面也有人入内,他先急促地敲了敲门,然后不等扶春前往,就走了进来。
昏暗的环境下,不大能见得对方的面容,但是从门缝外传入的光线,晃眼间可见其身形。
他亦借着这微光瞧见了站在房中的扶春,他顿了下,然后脚步未停,走来她身前。
“等会跟着我离开。”外面夜深寒凉,谢云璋把氅衣为她穿起,冰凉的手指牵住她的手,惹得扶春猛地一缩手。
谢云璋转而换了一边,隔着衣裳相牵,“不要喊叫,也不要惊慌,只管跟在我身后就好。”
谢云璋话音落下,他们匆忙从客栈楼上走下,看起来是要离开客栈,可是却没有走客栈大门,反而从小厨房后虚虚掩着的小门处离开。
小门后方是一片树林。
就在谢云璋带着她脚下生风时,身后突然现出一方强烈的光亮。
扶春不经意间往身后看了一眼,成片成片的火光由此映入她的眼中。
大火从客栈底层一直蔓延到二楼,前前后后都被火苗吞噬,显然是有人故意纵火。
扶春愣了一愣,想到客栈内的人,紧张问他,“芸姑他们呢?”
“他们从正门出去为我们打掩护,对方若是发现他们不是要找的人,避免将事态闹大,惹来当地郡府追责,应当不会紧咬着不松口。”谢云璋得了间隙与她解释。
他和她现在要做的,就是趁着芸姑等人拖延歹徒时,跑得越远越好。
隐约预感到不妥时,谢云璋就规划过路线,穿过这片树林后是一条官道,再往前走几里可入洛郡。
若是运气再好些,还可见到提前摆脱歹徒,先来接应他们的马车。
念及来者行事汹汹,谢云璋蹙眉,将握住扶春的手握得更紧些,“别怕。”他会守在她身旁。
听得谢云璋的哄声,扶春迟疑起伏的心这才沉稳住。
不怪她感到害怕,她刚刚瞥一眼时,客栈四周泛起的火光,简直就如同一头浑身披满火焰的凶兽,任谁看了心里都是要慌上一慌的。
开始时为了摆脱敌人的追击,谢云璋带着她跑得很快,后来逐渐进入密林深处,里面是黑洞洞的一片,脚下枯枝残叶无数。
他们的速度慢了下来,扶春踩在枯树枝上,脚下发出一声又一声的脆响,落在静谧幽深的林间,更是格外清幽。
在此等环境下,扶春连谢云璋的呼吸声都能听清楚。
因而当扶春听到一声从头顶树干上传猛然下的声响时,扶春尤其惊讶这声音的不同寻常。
与此同时,原本一直在她右前方走着的谢云璋,忽然定住身形。
又有一些细碎声响传来。
扶春没有问他停住的原因,因为借着林中交叠的阴影,她看到在他们正前方立了一道影子。
那是人影。
“同样都是回京,由我们的人送你一程不是更好?”男子声音里透着愉悦,令扶春耳熟。
谢云璋更将扶春护在身后,而后才道:“萧诚并非良主,为他卖命不值得。”
崔少游却发笑,“我当然晓得京中贵人多以利益谋事,可谁让静安王对我有知遇之恩,即便我不想与你们为敌,也不得不奉主上命令而行。”
说到这里,崔少游顿了下话音,“反倒是你。”他看向谢云璋,疑惑出声,“明知道我心怀不轨,却还是放任我与你们同行,该称长公子有绝顶的谋算,还是该说长公子也有轻狂大意的一朝。”
事实上,崔少游知晓谢云璋为何对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全因在宋郡时,崔少游出面为扶春作证,让府衙之人以此凭证押何氏入狱。
那时为了说动他,谢云璋给了他一个允诺,所以谢云璋明知不妥,这才未有加以阻拦。
也实在是守信之人了。
不过对目前的情形而言显然无益。
崔少游笑,“且让我们送长公子您回去吧,山水一程过后,到时直接将您请入静安王府,让长公子和静安王殿下好好叙旧。”
这不是“请”,而是强令。
谢云璋脚下踩住一截粗枝,同时暗中拍了拍扶春的手背,“等会儿,只管自己跑就是了。”
谢云璋悄声。
眼看将有一场恶战,扶春来不及多思量,在谢云璋松开她不久后,扶春立刻往旁边林间暗处靠近。
谢云璋靴前踢起藏于脚下的粗枝,手掌将其横握住。在崔少游发觉扶春有心藏匿之际,谢云璋立刻上前,以粗枝为武器,拦
截住崔少游。
“不是说要带我前往靖安王府?为何还要去追她?”打斗间,谢云璋暂时制住崔少游,随口一问。
树林阴翳,崔少游越来越不能望见扶春的身影,脸色由此僵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