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妹扶春(190)
扶春便只瞧见他俯下身,谢云璋的一只手从她腰后揽过,另一只手搂在她的双腿下。
继而挺直腰身,谢云璋将她抱出马车,从这辆马车抱去谢氏的马车,在一下一上的颠簸中,扶春一直被他掌着。
人声人言犹在耳畔,她与他竟就有了这样亲密的举止。
扶春脸颊浮了霞彩,埋在谢云璋的身前,愈加不敢动。
重新坐上的马车,一路赶回谢府。路上扶春向谢云璋问了谢府的事,知道一切安好,由此放下心来。
谢云璋与扶春一前一后走下马车,接着共同回到府内。
他脚下生风,带她来东苑,扶春本以为他是要送她回雪霁堂,待她梳洗过后,再与她论其它。
没成想谢云璋径直引她往朝晖院去,扶春被他牵动手,步子紧紧跟随在谢云璋身后。
来到朝晖院。
他反倒不似先前急切。
谢云璋让她安心在前院坐着等他,他则往卧房去,修整仪容后,又换了一身衣裳。
解下官服时,谢云璋才发现左前方多出一片突兀的湿润和嫣红的唇脂颜色。
官服袍子用料特殊,虽是这一撇痕迹,却难消除。谢云璋提着,稍看了两眼,而后摆去一旁。
不过也不是什么打紧事,毕竟来日朝堂一新,这官服自然也得是新样方可。
谢云璋修长的手指掠过衣柜中数件衣裳,最终择定了一身柔蓝阔袖袍。他换了衣,从枕边一方檀木匣内取出一沓信封。
信封之上赫然“婚书”二字,而信封内存着的是他写下的一封又一封的婚书内容。谢云璋千挑万选,终于选到一张他觉得最好的。
又小心谨慎将其收入袖中,谢云璋关上房门后,去找扶春。
扶春坐在前院里,正心无所想,抬眸瞥见谢云璋从远处廊道向她走来的身影,扶春坐直了身子,抬手向他示意。
走得近些,扶春眼中没入温和柔润的一片蓝,她眨了眨眼,谢云璋很快来至她面前。
谢云璋的衣上携了檀香,扶春轻易嗅到这股舒缓沉稳的气味。
他倒是有心思打理衣衫,却不让她回去收拾。扶春不由埋怨瞧他。
“扶春。”谢云璋在这时忽然唤她,她抬头望入他的眼中。
谢云璋的眼里浸着轻和与柔软,扶春一声“谨章”没有唤出,便听他问道:“你可愿与我共书这一纸婚书?”
婚书。
扶春的心顿了下,眸子也凝在他面容上许久,脑海中不断回闪他出声时说的话,扶春确信,谢云璋提到的是婚书。
与他共写婚书。
这是什么意思,她不会不懂。
谢云璋取来一张平整的信封,上面的“婚书”二字由他落笔,信封内存着的一纸也是他来拟成。
“这是什么时候写下的……”扶春从其手里取过,望见信封内的成章连句,她问他。
墨迹早已凝固,显然不是方才。所以是何时,让他起了要与她定立婚书的这份心?扶春想知道。
谢云璋眼眸微动。
他……不知该怎样告诉她。
他的枕边放着那么多信,每一封都不同,每一封都是唯一。从何时起,从很久之前,从他决意表迹的那时开始。
那是最初的“婚书”。
可惜后来没有送到她的手里。
往后,又更是一封一封的成信。
谢云璋没有说话。
扶春手里拿着他交付的婚书,想到以往,她对他心里总归有着一股怨,扶春再问:“为何不在更早之前告诉我?”
更早之前,那该有多早?
他若是能在她遇到崔少游之前,就向她坦诚他的心思,她或许会心软,会留下,不会离开。
再念及往先种种,扶春低敛着眉眼,没有再去看他。
“我想告诉你。”很想很想。
谢云璋握住扶春拿起婚书的手,“可我……可我在怕。”他承认了他一向不会提及的事实。
谢云璋怕她对他全然是虚情假意,他怕她退缩,怕她离开。
而当谢云璋真正瞧见扶春退缩离去的模样,他更不敢道出。
谢云璋可以使用手段强行将她留下,却不会再敢以婚书探她真心。
“怕我对你无情?”扶春念及如此,心头忽然发酸。
谢云璋轻轻嗯了声,继而便感到手背一凉,是她的垂泪。
谢云璋心慌,连忙低身去哄她,指腹抹过扶春的眼角,带走一片湿润。听到她以哭腔问他:“你现在将此物给我,便是不再怕了?”
谢云璋却摇头。
当然会怕。
可即便如此,他也无法再同往日忍耐,等她主动托明心意。
她不是柔弱的玉女花,会一味攀着他向上。能够迈出这一步的人,只有谢云璋。
他愿意。
那么,她呢?
谢云璋轻轻抵住她的额头,“我已将这婚书写成大半,只有最后一笔,最后一句,你我心意至诚唯一……写下这一句,好不好?”
谢云璋的声音越说越低微,最后传入扶春耳中,几乎隐没了询问。
扶春早有万千乱思翻涌在心,沾了水光的眼睫起落,在谢云璋逐渐收紧的掌心里,扶春挣出了自己的手。
因她这番反应,谢云璋眼眸中留存的希冀倏忽破碎。他僵在原地,心中又悄然生出柔情以外的心思。
直到被扶春捧住脸,一切阴晦如见天清月明,骤然驱散。
她压下他的脖颈,然后起身在他眉间落吻,扶春尤其郑重答应他,“谨章,我愿。”
微末几字便已足够抚平他的所有。谢云璋垂首,依靠着她,环住扶春腰身的手臂格外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