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妹扶春(27)
“先别走。”
薛俨习武之人,听力远超常人,在扶春未觉所以的时候,薛俨就知道外面正有数道脚步围聚而来。
康定王莫非真要对他赶尽杀绝?薛俨心道不好。
他不让扶春离开,是不想引来仇敌。然而随着扶春挣扎,船只晃动的痕迹越来越明显。
“再等等。”
再等等,侯府家臣就能循着薛俨留下的线索找到他,可扶春显然没有这个耐心。
薛俨太无礼。
扶春盯着他扣住她胳膊的那只手,表皮下的筋脉若隐若现,同时扶春悄悄拔下别在发鬟处的桃花花钗。
她强忍住心中的胆颤,确认钗子的尖利端,手里捏紧,再对准薛俨的手,只待狠狠刺下,当即便可血溅桃花。
电光火石之间,有人上船。
伴随“咣当”一声响,船身摇晃,紧接着一柄开刃的长剑挑起船帘,携清冷月色而至,再后来这柄剑垂在薛俨靠近扶春的那只手上。
“松开。”
青年声音出现的一瞬间,扶春提起的心瞬间归到原位,她大喘了一口气,手里的花钗也在松软之际坠落。
得知来人是谁,薛俨却没有动作。他故意停留,向其探去目光,语气意味不明,“来得可真及时。”
话音刚落,便感到冰凉的剑锋从他的手面移去脖颈。如丝细的裂纹齐整出现在薛俨的脖子上,冒出一点一点艳红的血珠。再深一分,赫然有取其性命之意。
“我说,松手。”谢云璋冷声。
第15章 疑心 “这枚玉佩……怎会在长兄这里?……
谢云璋持剑的手极稳。
冷锋长剑伤及薛俨的脖颈,从未见过谢云璋主动庇护一人,还是以这种方式。
虽然还没捉弄够,但若再不松手,难保不会再添一处创口。
“我可没有为难她。”薛俨一面收手,一面拨开架在脖子上的利刃。
“是她自己找过来的,来了又想走,为了她的安危,我才强行将她留下。”
谢云璋没有听薛俨的解释。
收起长剑,抛给外面紧随而来的侍从。
侍从将受伤的薛俨从船内抬走,待这一阵过后,谢云璋提了一盏灯入内,光影四溅,照亮整个船舱。
年轻女子倚靠着船壁席地而坐,双肩微颤,耳畔后一缕乌发从发鬟中散出,弯绕垂于身前,颇为伶仃可怜。
谢云璋视线往下移动,见她手边躺着一支钗子,五瓣桃做工精美,花蕊中央镶嵌一枚透亮的玉石。
——她的发钗。
谢云璋捡起,持着一端,将另一端递还。
扶春垂落的眼帘里倏忽映入花钗的模样,桃色鲜妍。
她眼睫微动,抬首望去,见到背倚清光而至的青年。
皎月之芒,何其盈湛。
扶春望着他,一时生出恍惚,想他应似天上明月,高不染尘。此时临于她面前,真切中显露一分虚幻。
直至谢云璋向前更近一步,扶她起身。
“是哪里不适?”问话时,他的手掌已撑住了扶春半边身体。只要她肯稍稍用力,一定可借着他的动作起身。
隔着衣裳,他的手臂环过她的两肩,只有清冷的衣衫,几乎不能感受到他的温度。而在衣袂摩挲间存在着的触感,最为真实。
扶春缓过神,目光几乎黏在谢云璋脸上。
由其扶起身后,扶春唤他,“大表兄……”
先不论他对她是否有情,总归她现在有些委屈。
今夜本想与谢云璋共看一场好戏,没成想不见谢从璟与孟玉茵的身影也就罢了,反而被无端卷入纷争。
她无辜。她有道理在谢云璋面前抒发委屈。
扶春站稳身子,径直往谢云璋身前走近。谢云璋本要收起的手,也在这时被她握住。
“大表兄,我……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扶春目中若有点星微光,轻缓地流淌着光泽。
她的手很冷,放于他的手背处,纤白的手指收紧,也只能堪堪握住他的半边手掌。
似乎觉得这样不够,扶春很快动了手指,指尖游移,从握他的手改为牵住。
触碰到他温热的掌心,扶春稍觉舒适。
今夜对她来说确实是接连的波折,谢云璋有心宽慰,予取予求。可扶春不算安分,指腹轻微的摩挲勾起他掌间的痒意。
“先离开。”谢云璋同她说。
扶春点了点头,没有松开他的手,亦紧紧跟在他身后。
衣衫摆动,一前一后的距离未必能有半步,只差将鞋尖抵住他的鞋跟。
这亦步亦趋的姿势怪异,有时靠得太近,脚步踉跄。
谢云璋停住,与她说话,让她走端正些。
“四下无人,这有什么关系?”扶春小声嘀咕,话音落入他耳中。
谢云璋下意识地扫了眼暗处,夜静林深,看不出潜伏的痕迹。
扶春对此毫不知情。
她以为谢云璋是被她的话说动,这才没再为这小事管她。
为此,扶春生出些欢快的情愫,望着袖下与他双手相依,她的思绪更为起伏。
良辰美景早在混乱时破灭,但现下与他亲密至此,又何尝不算一个好时机?
马车绕了远路,从对岸驶过来接他们。扶春先上马车,隔一会,谢云璋揭帘进来,坐在她对面的位置。
扶春酝酿起情绪,想着将要同他说的话。
想着想着却纠结起来,因为先前薛俨的缘故,她的衣服上沾了污渍,头发也略有凌乱。
就这样与他说那些话,他会不会以为她不重视?又或认为她敷衍?扶春一时没有吭声。
而在此间隙,谢云璋比她先要有动作。